第十一章 裁衣铺里救苦穷（2/2）

那女孩原本抱着一段布匹，拿着一把剪在裁布。听得老板招呼，心中一急，竟将手中上好的布料撕破了好大一块。她连忙向掌柜的赔不是，但掌柜乃是生意人，见货物被损，岂是道歉能够干休的？直气得他发抖，抬手便是一个巴掌，扇得那女孩右脸火辣辣地，红肿起来。口中骂道：“你这死丫头，这可是段公子的订好的布料，量得明明白白，要一匹半。定银已经交好，后天便要来取，如今被你弄坏了一尺，该怎么交差？”神情激动，唾沫横飞，举手又向女孩扇去。

打到一半，忽地碰上了什么硬物，什么也挥不下去了。掌柜仔细一瞧，那客人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前，举起胳膊拦住了自己。楚海见女孩可怜，格住掌柜，轻声劝道：“这么多顾客在这里，如此打下去，面上须不好看。这匹布算我买下了，这小小女娃，今次就饶了她罢。”

那裁衣铺掌柜见楚海乃是江湖中人，本就有些打怵。竟听他肯买下残布，心头大喜。于是转头看向女孩，斥责道：“今天看在公子面上就饶了你，还不快快谢过公子？带这位公子进屋去，量量尺寸，再看给他做什么衣裳。”女孩连忙跪下，向楚海道谢。楚海大吃一惊，自己何曾受过这等大礼？连忙扶起女孩，二人进屋去了。

屋内摆放着各式成衣，绿绿煞是好看。忽觉幽香扑鼻，身前触感柔软。只见那女孩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想要为自己宽衣。楚海脸上一红，退开四五步，三两下脱下了大衣。女孩拿出尺子，仔细地量起身高、肩宽、臂展等尺寸来。测量之中偶尔肌肤相亲，颇觉脸红心跳。

楚海心想寻个话题，见她右颊兀自红肿，有些不忍，问道：“掌柜的经常这么打你？”女孩吃了一惊，平日里哪还有人关心一个小小长工的事？抬头看向楚海，说道：“是我自己笨手笨脚，常犯错，被打也怨不得别人。”楚海一听，知是她经常被打，便继续问道：“你看起来年纪不大，为何出来打长工？家中没有父兄了么？”

女孩听此言，鼻子一酸，落下泪来：“我已十六岁了。家中虽父兄尚在，但因欠下这里掌柜的银钱，无力偿还，十三岁上便将我送到此处打长工。说是……说是再干九年，方可偿清。”楚海听得心头火起，这父母兄长自己欠债不还，竟然让女儿来打白工，还是十二年之久，这与卖女儿何异？不过楚海也知，世道艰难，寻常百姓家拿女儿换亲的比比皆是，穷苦人家还有将女儿卖给光棍、甚至卖给窑子的。相比之下，女孩在这里衣食不愁，已经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量完尺寸，楚海本打算只裁身夜行黑衣的。没想到在这女孩的哄骗之下，竟然又多做了三套衣裳。楚海不禁笑道：“没看出来，你呀，还是个做生意的天才，几句之下，就让我多了十两银子。”女孩也被楚海逗笑了，说道：“也就你最好哄了。不过也谢谢你啦，今天的板子看起来能少吃几下。”

楚海听的心中难受，问道：“怎么？今天为何还要挨打？已经挨了一巴掌，布料我也买走了，怎么……”女孩垂下头：“每日都要挨打，我已经习惯了。今日犯错，定要打得更狠。还好大人赏脸，多做了几套衣裳，掌柜见赚得多了，没准会少打几下。”楚海本打算不管此事，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女孩愣了一下，从来没人在意过自己叫什么，掌柜的和老板娘一般就“死丫头”叫着，心情好时，偶尔会叫声“丫头”、“姑娘”。轻声说道：“我……我叫做蒋婉。”楚海笑道：“我道是谁，竟然是蜀汉丞相！蒋公在此，请受小民一拜。”蒋婉被楚海逗乐，掩口笑道：“公子休要打趣了，蒋公大才，岂是我小小穷苦女儿能及？温婉之婉，说来惭愧。”

楚海见她竟然知道蒋琬是何许人也，不禁暗暗感叹：毕竟是金陵府上，教化开明，就连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能读书识字，通经明史。于是低声说道：“蒋琬姑娘放心，我楚海生平最好读蜀汉，就冲你这芳名，也要救你脱身。”蒋婉浑身一震，抬头看向楚海，颤声道：“公子，此话当真？”楚海点点头，说道：“我去问问掌柜的，你父亲欠他几何。待救你出去，我倒是有几个好朋友，不知他们是否娶亲，定要给你找个好人家。”蒋婉忍不住流下泪来，说道：“若得相救，我哪也不去，只愿跟随在公子身旁……”楚海道：“你且宽心，不出几日，就来寻你。”

楚海走出门去，只见掌柜和老板娘忙得焦头烂额，不知是什么日子，好几家大户要办红白喜事，来往客户络绎不绝。楚海见不便说，便交了银子，约定三日后来取衣。盘算着取衣之时，再问赎身之事。

正是：武汉道上别爱侣，裁衣铺里救苦穷。

不知这裁衣铺的穷苦姑娘能否脱身？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