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劳尔.海因里希（2/2）

走廊尽头的拱门敞开着，争吵的声音从中传出，其中一个声音冷静而平淡，另一个声音则有些气急败坏。

“…什么叫没有钱了！税收呢！！进贡呢！？王室庄园的那些产业呢！！什么叫没有钱了！？我的钱去哪里了！？”

“陛下，王室名下所属的庄园和矿脉今年的确所获颇丰，可您要知道，初春时您在止水湖旁造了行宫；夏末的时候又在席勒草原建了猎场，这些当初用的都是国库的余钱，挪用的时候我们也说好的，今年王室的进项进来，便用来偿还国库。如今您又说要在王冠山顶建造赏雪台，王室财政的确捉襟见肘，难以为继；而且…”那个平淡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带着些无奈，委婉劝道。“…恕臣直言，在山顶修建行宫，其一是消耗巨大，其二，使用的时候也不多，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既然钱都还国库了，那说明国库现在有钱，我又不是不还，今年先用了，明年再还上不久行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为了造个房子看雪，海因里希三世也是拼了，就连民间粗鄙的谚语都用上了，完全不顾及自己作为国王的威严，这昏君形象倒是与民间流传的版本十分贴合。

站在门外的爱伦听着屋子里的对话，也猜出里面那位和国王硬钢的仁兄是谁了，除了如今兼任首相和财政大臣的克雷芒，也没人敢把国王的零钱卡的这么死了。

“陛下！”克雷芒的声音终于也带了点怒气。“国库的钱是明年春天播种的保障，请不要再打国库的注意了。”

“你…你…你…”不占理的国王陛下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傲娇的哼了一声。“死脑筋，不造了，我不造了行了吧，成天罗里吧嗦的…就不能做点让我顺心的事儿。还杵在这干嘛，滚滚滚…看着烦。”

“陛下贤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克雷芒声音又古井无波起来，对于过往恶劣的措辞也不着恼，识趣的退出门外。

看见侯在门外的爱伦.杜宾，克雷芒的眼神微微闪烁，若有所思的表情一闪即逝，随后轻轻颔首，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随着老管家的引路离开了。

来不及思考克雷芒刚才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屋子里海因里希三世的声音传了过来。

“进来吧。”

声音似乎余怒未消，爱伦走进房内，穿着浴袍的国王正毫无姿态可言的坐在书桌上。

“陛下。”

爱伦行了一礼后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海因里希三世，五官并无特殊，标准的山地人的特征，鹰钩鼻，凹眼眶，络腮胡，但此刻那张脸上的表情却让爱伦心里一沉。

太平静了。

海因里希三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受挫的愤怒痕迹，平静的如同湖水，两双眼睛看似浑浊，实则深不见底，浓密胡子下的嘴角似笑非笑，正默默打量着自己。

爱伦的耳边响起老师的话。

那是在两人欣赏歌剧‘天生之王’的时候，扮演国王的演员让老师有些失望，于是靠过来，像是有些抱怨般轻声说出的话。

老师的原话是：只有大师级的演技才能扮演好一名国王；反之也一样，一名合格的国王必定是一个卓越的演员。

爱伦不敢抬头，只能通过余光悄悄地观察对面的海因里希。

他自诩有一双能够洞穿迷雾的眼睛，即便是很少夸人的老师对此也赞叹不已，说这是世所罕见的稀有天赋。但此时此地，爱伦有些挫败，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分辨出来，不远处的那位国王脸上，究竟是他真正的面孔，或者只是一张精妙绝伦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