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忆往事，恩仇皆归尘土（2/2）

曲流觞一直听他讲说，这时忽然叹了口气，道：“当一个人快被饿死的时候，你给他一个馒头，他会把你当作恩人；但如果你一直给他馒头，有一天你不能再给，你就会成为他的仇人。这就是人心，也是人性。”

卓惊尘收回目光，望向曲流觞，道：“不错，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这世上最可怕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曾经的朋友，猝然对你下手。就在我要离开的那天，离九天摆下宴席为我饯行。我的酒量虽然差，但绝不至于几杯就醉倒了，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但已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卓惊尘又饮了一碗，道：“图穷匕首现，可我又怎会向这样的小人屈服，离家父子虽用尽了手段，我却始终不开口。最后，我实在厌烦了离家人每日的审问，于是摆出了草木残谱。”

曲流觞叹了口气道：“所幸前辈未讲，离家未得武学之前，前辈尚可保全性命，一旦被他们得知，前辈也就失去了价值。”

卓惊尘两眼射出锐利的目光，愕然道：“再厉害的剑法也挡不住阴谋诡计，再可怕的毒药也比不过人心，没想到小友年纪虽轻，竟对人心、人性也如此了解。”他忽又笑道：“如此说来，我更可安心将事情托付给你。”

曲流觞长身而起，正色道：“前辈有何嘱托，只要不违江湖道义，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卓惊尘满是恨意，道：“屠尽地横弟子，祭我天纵亡魂！”

曲流觞一怔，道：“在下漂泊江湖多年，从未听说天地纵横一派。”

五十年，沧海桑田，尘世变迁，依稀如梦。这些年苟且偷生，卓轻尘一心所念便是能为师门复仇，可如今恨了一辈子的地横一脉早已消失在江湖，恨有何用！喜怒悲愁，皆归尘土。

一瞬间，卓惊尘看似又苍老了许多，神情萧索。

曲流觞心有不忍，宽慰道：“或许是在下孤陋寡闻，前辈切莫伤怀，他日在下必四处走访，寻得地横一脉。”

卓惊尘道：“你走吧，老夫心愿已了，再无可恋。”

曲流觞长身而起，道：“你我相识虽短，但盘膝对坐，以武论道，不计荣辱得失，彼此只有真性情，实在是在下一大幸事，请受在下一拜。”

曲流觞深作一揖，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卓惊尘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道：“年轻人拿得起，放得下，真是难得。老夫暮年得遇小友，实是大慰老怀。”

曲流觞抬头望着一弯残月。自古以来，明月圆了又缺，缺了又圆，生命为的究竟是什么？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