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非说不可(1/2)
屋里头。
弋静深的手,被顾落却紧紧地拽着……
她忍住不得不面对的这份死别带给她的绝望,她努力用正常的音调,努力装作早就准备好可以接受的样子,说:“你放心走吧……”
弋静深反握了握她的手,静了半晌,“你要做什么,我都许了,到最后,我也没有不许的道理,我不会怪你。”
她知道,他的聪明已经让他猜到了一切,含泪点头,沙哑道:“你明白就好。”
“……”
她躺在他身侧,闭上了眼睛。
弋静深也慢慢地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春生他们没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们走的很安静,也很彻底。
弋却深双膝跪地,面无表情。
可只有遥夭懂得,他一双漆黑的眸里承载着逆流成河的悲伤。
她深吸一口气,酸涩了眼,同跪了下去,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弋却深的手掌,发觉冰凉。
她只能告诉他:“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的。”
春生满面灰色地离开了屋子,他看着外头热闹的人们,如往常一样繁华的景象,和里头的画面,形成鲜明对比。
皇帝与老百姓之间,讽刺就讽刺在,好的皇帝一生把百姓放在心里,可老百姓永远只关心下一任皇帝能不能给他们好生活。
这世上的悲伤,从不具有共通性。
弋静深在生前,早就为自己选好了死后墓穴。
在这个墓穴上,他不要刻有任何身份,他只留了他的名字,还有顾落却。
这一天,雨落纷飞,弋却深苍凉地跪在自己父母的墓穴前叩首,很久很久后也不见他起身。
遥夭撑着纸伞,缓步从他背后走近,手臂轻移,用纸伞为他遮雨,自己却落了一半的身子,在清冷的雨水里。
他想要这么安静地待着,她就陪他。
时光如水,蓦然回首,已过好多年。
他们也越来越成熟,生死离别哪个没尝过,人生来便是受苦,唯一所幸,是弋静深遇到了顾落却,弋却深遇到了遥夭,反之,亦然。
否则世事无常,独自该怎么熬过?!
“我很幸运。”
恍惚的遥夭听清了突然响在耳畔的熟悉男音,她看向弋却深,他继续道:“生于皇室,不但吃喝不愁,还拥有着寻常人耗尽一生也不可能得到的大权,我很幸运,我的父皇母后,他们是相爱的,我很幸运,父皇后宫清净,皇宫只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家。”
“他们也很爱我。”
“我很幸运。我过的那么好,我很幸福。”
这是第一次,弋却深流露于情,说着这许多话。
可是,他来了一个转折:“但我也怕,我怕他们感情太好了,我怕母后热爱自由,我怕他们有一天就这么商量好了离开我,我真的好怕,我从懂事起就开始害怕,开始恐惧,可是我无法说,我也不知道该对谁说……”
“直到,这一天,真的来了,我竟然无比平静。”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天是什么样子的,我正卧在宫中品酒,父皇来了,除了对母后温柔委婉,对其他人,他一向冷酷直接。”
遥夭有些不忍听下去了。
她竟然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心里藏了那么多年的伤心。
“父皇告诉我,他们要走了,我知道,归根结底,离开的原因还是因为母后想要独占父皇,就连朝事霸占父皇,母后也不肯。”
“他们离开我了,而我从那一天就发誓,我情愿做一个无情无欲的帝王,也不要这所谓的爱情。”
“太霸道的东西,其实我从来都不喜欢。”
怪不得,他开始时不肯要她,原来他是内心深处一直都介怀着他父皇母后的那份容不下他的感情……
遥夭弯了腰身,安静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多想跟他们一起离开啊,可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荣华富贵不是白享的,这天下,我得承着!”
“世人都以为我一生顺畅,天之骄子,可谁又看到我的孤独,我的隐痛?!”
弋却深轻呵一声,不加掩饰的悲凉从他漆黑的眸底渗出,他从遥夭掌心里抽出冰冷的手,抚摸枯冷墓石上的两个名字……
“为什么我们要生在皇家?!如果不生在皇家,我们会不会更幸福一点?!”
“如果我们不生在皇家,我们相处的日子是不是就会更多一些?!”
弋却深黯淡了眼睛,“遥夭,你别看朕渴望这些,可朕现在也在重蹈覆辙,一半的时间,处理政事,一半的时候陪着你,对子女的感情依旧单薄。”
“弋家子孙是否都如此薄凉呢?!”
遥夭干脆扔了伞,闭目抱住了他。
“就算朕有心改变,可也无力啊……”
弋却深回手抱住她,政事在侧她在右,哪个都冷落不得,孩子们到底只能是偶尔关怀。
如今,他真是体会到了当初父皇的无奈之情。
所以至今,他仍是认为,帝王还是没有感情的好。
高处不胜寒……强行转暖,是要付出代价的。
雨慢慢地停了。
他们身上却全都湿了。
遥夭靠在弋却深的怀里,目光深深地凝望着眼前墓碑上两个简单的名字,若干年后,没有人会想到,这么普普通通的墓穴中,睡的却是一对帝后。
遥夭轻言:“我死后,也要像他们一样,我什么也不要,死后的虚名太累赘,生前摆脱不了,死后该轻轻松松啊!”
“好。”他轻理着她额前的碎发,声音低低沉沉:“我答应你,我们就像父皇母后一样,共赴鸿蒙。”
遥夭微笑,重重点头。
……
他们回到客栈里的时候,只看见里头一个人也没有,外头挂着休业的牌子。
春生独自坐在窗边,大口饮酒。
他们看着怪难受的……
如今春生才是真的凄凉一人。
弋却深缓步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
遥夭很有分寸地把空间留给了他们,而她则上了楼。
春生望了他一眼,为他倒了一杯酒。
弋却深唇瓣干涩,一口饮下。
“春生伯伯,以后你如何打算?!”
春生一笑:“天大地大,浪子游走,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呵。”
弋却深无奈:“可你就这么走了,想必也是另一种形式地抛弃我们了,就没想过我们的感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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