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秋猎1(1/2)
皇家秋猎的场地处处都空旷,到处都是月黑风高用来打架的好地方。
楚昭华对于地方向来都不挑,拔剑就迎面而上,她和林衍之虽然师从不同的师父,可毕竟是同宗本源,做不到出奇制胜,对方的剑招都早已烂熟于胸。很快,她的招式开始变化,剑气纵横,剑气之中隐约剑芒游走,每一次剑锋游走皆是十分刁钻的角度。而林衍之依然维持着守势,剑招严正大气,偶尔才会有一次攻势,那攻势却是十分凌厉。
楚昭华冷哼一声,专门挑他的破绽攻击,崇玄的几套剑法其实也有很大的缺陷,只是剑招之间行云流水,互相弥补不足,她早就把剑法拆开来颠来倒去地练过,每一招的缺陷记得比任何人都清晰,就算林衍之心思坚定,临阵不乱,也坚持不了太久。
忽然,林衍之道:“那日你摔下悬崖所说过的话,难道也是信口胡说的?”
“……我说什么了?”
“你……”林衍之暗自咬牙,“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因为说话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念奴。当然她现在没必要去辩解,就算辩解了也于事无补,还把刚刚摘除出去的李毓又拖了回来。她连续催动剑芒,步步紧逼,林衍之滴水不漏的守势开始渐渐显出颓势:“我说了什么,你既然记得,就说出来啊。”
“你说,你从前就一直对我……心生爱慕。”
楚昭华的手抖了一下,连忙退出好几步,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林衍之也没有趁势追击,反而收起了手中的长剑:“这句话,也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早就知道念奴当时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也能猜到个大概,但是尽可以当做不知道,反正将来天高地远,再无相见之日,而不是此时此刻把所有事都摊开来说清楚。她默默地握着剑,看着林衍之,她的确如同念奴所说的,对林衍之心存爱慕,即使是前世在离开崇玄去普渡庵见他最后一面,她依然如故。
她记得当时林衍之穿着一件旧衣,她还想着,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也如此。她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表白,反正将来相见无期,何必徒惹悲伤?可等到在普渡庵里蹉跎十年,什么爱慕,什么憎恨,都不过如此,根本经不起时间的打磨。
这个世上,最残酷又最为坚定永不动摇的,唯有时光磋磨、世事变迁。
而现在,她打量着林衍之,心里隐约又有些重温旧情的希望,只是不再强烈也不可能迫切,更淡而无味一些:“我是说过,也这么想过。”
“我在这之后总是做梦,梦见你摔下去,梦见你对我说……这句话。”林衍之低垂着头,所有表情都堙没在夜色,“然后我一次次醒来,想着下一回一定要拉住你,但是每次都差了这么一点点。”
楚昭华缓步朝他走去。
“可是到现在,我一直都在做这个梦,梦见你对我说爱慕,转眼间又走了,一次又一次……而我对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
——如果换成是我,我就会去死。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林衍之抬起头,原本清亮如寒星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我一直在想,为何我对你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竟是这个。”
可是现在不是了。
楚昭华嘴角微微弯起,抬手按住他的肩,倾身朝他凑近过去,她的吐息触碰到他的皮肤时,立刻敏锐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了,皮肤变得又湿又冷——习武的人感官总是特别敏感,稍有肢体接触,哪怕是对停留时间稍长的视线,都会立刻做出本能的反应。
她不禁嘲笑自己,竟然还想重温旧梦,却没想过,故梦才是最难以圆满的、旧时温情才是最易变的,她维持着这样的距离,她的嘴唇距离他的皮肤只有一纸之隔,轻声道:“何必紧张,我又不会真的轻薄你。”
林衍之屏住呼吸,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凝视着她的眼瞳,她的眼睛里映着漫天星光和广袤夜幕。他突然发觉,无声无息的,他们竟已经走到了这个境地,即使离得再近,也即将形同陌路。他的心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他不想要他们终成陌路。绝不想要。
可不成陌路,却又没有挽回的理由。
“昭华……”
“你看,我就是稍微靠近些,都会让你不舒服。”楚昭华嘲笑道,“如果我现在吻你呢?”
林衍之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结微微一动。
“唉,我都是跟你开玩笑的。”轻轻地笑了一声,楚昭华松开手,“你的反应真是挺有趣的。”
“昭华——”
她恍若未闻,只是说:“天也不早了,明早我还有要事在身,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她又不是傻子,现在暴露了身份,总要找个法子脱身。
她往回朝自己的帐篷走去,正碰见萧叶同李毓并肩而立,萧叶微微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一脸蠢相;而李毓则面无表情,眼神幽暗。楚昭华朝他们点了下头,便走了过去,她进到帐篷中,只潦草地换了衣衫,倒头就睡。营地外传来禁军巡视的动静,靴子擦过沙土地,发出轻轻的响声,外面树影摇曳,汇聚成一曲助眠的曲子。她沉沉入睡,夜半之刻有一瞬间清醒过来,却听见万物寂静,唯有风声,还有风声中飘荡着的琴曲。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何如当初莫相识。
楚昭华伴着这曲秋风词,又渐渐沉入睡眠。
她向来都清醒得早,翌日也不例外,醒了就继续盘膝运功,却听帐篷外那弹琴的人似彻夜未眠,竟弹了一整夜。运功时,虽然不能移动,对外界的感官却更敏锐,她听见琴音忽然凝滞之意,转眼又转为平静,而这平静之中似有掩藏重重杀机,到了后来琴声里的杀气越来越重,听得她直皱眉。
最后忽然当得一声宛如银瓶乍裂之响,琴弦断裂,归于寂静。
待到秋猎场上,她跟在李毓身后,方才看到他的手上缠着白布,隐约有血色透出。可看他的外表,却依然风光霁月风轻云淡,好像昨晚弹琴弹了一晚的人不是他似的。
就连太子李疏都朝他看了几眼,低声道:“少君的手可是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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