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王城旧事（中）（2/2）

“洛德历967年尼散月8日春末初晴

休沐日刚过，突然发现一个星期前刚过的新年祭典已经失去了实感，夏天的感觉也越来越近。我以为今年的王都也会像往日一样烦躁而平静地度过，但是早上小艾伯顿和我讲的话让我感觉冬天已经到来了，虽然没多少人明白这一点……”

爱德华点起了三盏油灯，忽明忽暗的烛光仿佛就是他现在心情的真实写照，唯有日记上写下的文字让他起伏不定的心情渐渐安定下来。

“啪”地一声，一颗火星溅出来，将日记右下角的地方点燃了，爱德华连忙扑灭，但日记本上还是留下了火烧过的痕迹。他抬头一看，原来刚才他不知不觉中发呆之时，烛线已经烧到烧化的蜡油之中，火焰和蜡油相遇，便炸溅出一点点火星，一不小心就烧到桌上的纸张。

爱德华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放下笔处理几盏油灯，然后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

“还不睡么？”玛尔芙夫人披着外套站在门口，关切地问道，“夜已经很深了，明天还有一场宴会，你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

爱德华点点头，然后走近自己的妻子，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低头深嗅妻子身上的香味。

玛尔芙夫人没有抗拒，也静静地依偎在爱德华怀里，过了一会儿，推开他来，笑着说：“你这样弄得我头发很痒诶。”

爱德华也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如果，你面临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关系到很多人的未来，甚至包括生命……”

玛尔芙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用带着理解的微笑看着自己的丈夫。

爱德华踯躅了一会，然后继续说道：“如果去做，你知道这件事是很不好的，很不好。但是你不能不做，不做的话，你自己的下场就会非常惨，而且这件事本身也不会就此住手。你觉得你会怎样选择？”

玛尔芙夫人定定地看着爱德华，她其实并不清楚到底爱德华在说些什么，但是到了将军这个地位，很多肮脏污秽见不得人的事情是没有办法避开的，政治和战争永远都是最脏的，因为决定这两者的无一例外都是野心家，但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丈夫，是在神明面前互许人生的伴侣，她只能为他缓解巨大的压力，而不能反过来再增添他的烦忧：“爱德华，你知道吗，在嫁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个人会是一个屠夫，一个刽子手。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你能做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一个为人熟知的大英雄；只是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没有选择余地，最后无论会是什么结果我也会站在你后面支持你的，我所能做的，不就只有这一点了吗？”

爱德华被自己妻子所说的话触动，心情激荡之下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于是再次将玛尔芙非人紧紧抱住，用下巴顶住她的额头，然后用带一点点哭腔的声音回答道：“这次事件结束以后，我会向艾伯顿亲王请求让我们一家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小镇隐居的，你就再也不用为我担心了，好吗？乌瑟尔。”

这次是和艾伯顿亲王合作么？乌瑟尔?维尼歌?玛尔芙这样想着，然后轻轻拍了拍爱德华的背，像是安慰一个哭泣的孩子。

爱德华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对乌瑟尔说：“你先出去吧，我这边收拾完了就会过来的。”

等乌瑟尔回房后，爱德华也将房间里的一切好好收拾了一番，然后擎着一盏油灯走出了书房，但他对自己面临的选择已经做好了决定。

为了乌瑟尔，为了玛尔芙家的荣耀，无论如何我也必须获得胜利。这场豪赌，既然无人可以逃脱，至少，为了活下去，我会站在必定胜利的那一方。

金碧辉煌的舞宴会厅在灯光下闪耀着微微刺目的流彩光芒。

爱德华浅尝一口高脚杯中的红色酒液，环视舞池里结对舞蹈的贵族们。他的眼中稍稍流露出一点居高临下的讽刺笑意，这群猪豕还在愚蠢的奢欲中尽情放纵，对于即将面临的灾难还毫无戒心，实在是愚蠢至极。

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节制，这九大美德全都抛诸脑后，却不知道这只是在毁坏贵族制度存续的根基。爱德华对于自己身为罗德兰著名骑士家族的出身颇为自矜，还是认为自己与这些令人厌恶的皇亲贵胄是完全不同的。

罗伯特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口气，然后将红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身和今晚自己的引荐人攀谈起来：“所以，那位就是艾伯顿亲王在军方势力里最强的王牌咯？”

古兰登伯爵转头瞥了一眼，然后在肥胖的脸上堆起一副冷漠的假笑，点头道：“没错，不过你要做的事应该不会和他有所交集。”

“谁知道呢？世事总是难料的么。”罗伯特微微抬起下巴，让每个看见他的人都能明白这个年轻人肆无忌惮，无所畏惧，他用自己那年纪轻轻就显得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想和他认识一下，为国王效力，是每个受封的骑士都该尽力去做的不是吗？说不定，我可以解决那个家伙呢！”

古兰登伯爵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但比原来那假惺惺的笑脸舒服多了，低垂眼帘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想你们这些巫师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黑勒斯大人总是说‘永远不要阻碍一个巫师的古怪想法’，不是吗？相信你和我们罗德兰最著名的骑士之间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是‘永远不要轻视一个巫师的古怪想法’，不过对于你们这些‘人类’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罗伯特嗤笑一声，然后弯腰伸出右手示意古兰登先行。

古兰登点点头，然后带着罗伯特走进爱德华的视野，在用最标准的见面礼向爱德华示意后，侧身让出一点空间，让爱德华看清罗伯特的样子，然后说：“请允许我向你介绍一位高贵的绅士，我的阁下。这位是三个月前因出色的巫术天赋和赫赫战功而被国王陛下亲自赐剑授为皇家御前骑士的罗伯特?马布尔苷铎子爵，一颗冉冉升起的贵族新星，一位守护罗德兰不受侵犯的强大骑士。”

“哦，是吗？”爱德华少将饶有兴趣地看向罗伯特，眼中闪着摄人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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