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海郎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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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烟波,秋风正劲,九月的渭南,千帆盈盈过,商贾滚滚来。大宋朝开国三十六年,商业漕运之繁荣,仅此小小的渭南码头,就可以洞见其盛况。
长渚卧波,水天一色,码头尽处此刻正立着一个年轻伙计。
他已经伫望了半晌,看着百米外的大船上赫然竖起“等闲帮”三个大字,他便低吟出一首《破阵子》:
“五水等闲高纵,
归藏南北心倾。
天下风流追蔺彦,
云海郎君贺凤卿。
流传到汴京。
仁义并兼礼智,
信隆四海门盈。
莫道江湖无奈地,
岳麓挥出大盛名,
欧阳一诺成。”
这首长短句,赞颂的正是近年来江湖上名气甚盛的四大豪门雄杰。
吟罢摇摇头,眉间一蹙,他即被一声长唤叫回了头。
“嗨!野石头!快回来!客栈都挤爆啦!快回来!”
五十米远的客栈四楼窗前,伙计正猛劲地挥手。
可他没动步,叹出个苦笑,一双透着寒星的深邃眸子,直望向四楼顶呼呼飞起的翔鸽。
“飞得好!飞得好!可……你们飞得再远,也得有个窝不成?”
白鸽飞远他才低头,“梆梆”两声打在木栏杆上。水波不断拍打着栏杆下,阵阵清溅得甚高,可每次想冲上来却不得不遗憾地落降回去。摇头一笑,他就伸出右脚给浪溅点水珠,感叹着:
“你我还不是一样,我呢,干活,干活,干不完的活,你呢,流浪,流浪,流不尽的浪,流不尽的浪啊……”
看眼手里磨出的十个豆大黄茧,跟细长白皙的十指好似不在一双手上,蔑了几眼“等闲帮”,他才负着两臂,弯个腰离去。人群里左绕右躲,十九岁的他,活像个老伙计。
“玉生子!”
一个轻盈盈的身姿迎上去,甜蜜蜜又急促促的呼唤拂过面,玉生子还没僵笑出,就被她拽走了。
“今天就走!”
“今天啊?”
“对!就在今天,等闲帮来大船了,正好带着我们,加入等闲帮,到了杭州,你我的鸿鹄之志就有希望了!快跑!”
“拜托,是你的希望!我……我还没想好呢……”
“别废话,给你一年你也想不好,跟我走!”
两人跑远了,人声鼎沸里,长堤之下依旧是流不尽的浪打浪……
五个月前,这个年轻人来到了码头,他已经漂泊了两年,从渑池的崤山下来,先东去了西京洛阳,看着繁华的大都市,几天都没睡好。
不是因为激动,而是身无分文,他只能睡在瓦舍的小棚边。无一技之长,睡不好,吃不好,抹把眼泪,他就要离开西京。
想一想往东走就是帝都东京汴梁,听瓦舍的“说话人”讲,洛阳跟它比起来,就好似渑池比那滚滚的黄河,那里的繁华,跟天宫没有什么区别。干巴巴地望了望东方牙道,一片茫然,他就扭头西去。
绕过渑池到了陕州,看眼奔涌澎湃的黄河,刚提嗓子叫一声他就捂着空腹倒坐下来,然后继续西行。来到废都长安,逗留三月,依然抱着辘辘饥肠,感叹着命运的坎坷,埋怨着上天的不公。
既然废都也不行,那就原路返到渭河看看,听说那里谋生比较容易,起码可以吃饱饭。来到渭河边一抬目,他才知道什么叫人多,什么叫恒河沙数,不,是“渭河沙数”。
蜡黄的脸,瘦弱的身,破烂的衫,眯着无力再睁大的眼,玉生子望着一栋宫殿般的四层酒楼,拄一根木棍靠住了。
“去去去!到别地要去!弄脏客人的衣服,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呵!”
迎宾伙计伸头一瞧,“卖了你,谁他妈要啊!啧啧,接蛙接蛙!前面的丐帮不缺人!接蛙,接蛙……”
四月的晌午,正暖阳高照,春风骀荡。忽的一阵长风吹过,伙计抱起袖子捂鼻喊道:“好臭啊!接蛙!接蛙!接他妈蛙!”
一脚还没踢到他,玉生子就倒了。
“我,我不是乞,乞丐……”
“哎哎哎!”
伙计实在不愿上前,朝身边客人接连赔笑,刚要再骂即被一掌推开。
“迎宝你混账!干嘛打人呢!”
蓝衣黄裙,琥珀挂饰,红缨头婉转旋起,逸于风中。姑娘蹲下就唤着晕倒的玉生子,“喂!醒醒!喂,醒醒!”
秀指伸到他鼻下,回头就喊人抬回客栈。引得周围人都投来赞美的目光,“少掌柜,真菩萨心肠!”
姑娘一抱拳,“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少掌柜!你不会又要救一个乞丐吧?”
迎宝一脸厌恶,捂着嘴挥着袖子。
“一边去!小心以后你变成乞丐被人打!”
姑娘抬手要打他,看他抱头,瞪一眼就要回客栈。
迎宝一笑,掸掸干净整齐的对襟,“不可能!我跟掌柜都二十年了,才不会。”
看看来往的人群,姑娘转身就利索地起肘将他拨开,将倒的伙计还没定身,就被一只大手掸出三四米,顶撞得身后五六人连珠串地滚到一边上马石旁。
“哇!”
姑娘身子一闪,目睁如月,眼前一阵风似的忽煞煞涌来三十多个大汉,个个身着青色水靠裹着黑色头巾,大步流星,眨眼就进了酒楼。
“什么人啊?”
爬起来的迎宝躲到姑娘身后缩着头瞪着眼。
“等闲帮!这气势,除了等闲帮还能有谁,不过奇怪,他们不到自己的分舵去,怎么来我们渭明客栈了,四海楼不也是他们的根据地嘛!”
迎宝一拍脑袋,“对了少掌柜,忘了给你报告,刚从城里买菜回来的小豆子说,等闲帮的分舵在办丧事,四海楼都关门了,据说是被官府查封的。”
新月眉一蹙,“办丧事?谁死了?”
“不清楚。”
“四海楼被查办?别开玩笑了!”
一甩手她根本不信,眼里还望着已经进入客栈的大汉们。
“真的!”
“不可能!没听说‘明月初升望四海’嘛!连明月都得望着它!它能关门?告诉你,就算全渭南的酒店都关了,就算整个渭南城都拆了,四海楼也依然会灯火通天。人家的后台神仙都摸不清,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迎宝左右看一眼,小声道:“说是虎蛟帮和履河帮干的。”
“哦?”
姑娘星眸圆瞪,“他们惨了!好!”
一拍两手,如临大喜,她笑道:“敢惹等闲帮,算他们气数已尽,这帮孙子,早该被收拾了!”
不过她还是不信四海楼关门了。
“不知道云海郎君会不会来。”
“一定会!”
迎宝还没突出话音,身后就是一阵马打响鼻。五匹骏马一字摆开,唬得周围人全都远远闪去。
一骊一赤骥,
两骓一骅骝。
姑娘惊得回身一望,随即抓着伙计的后领就钻进酒店,“快喊阿爹招待客人!云海郎君来啦!”
跑上四楼闺房,她一掌再开窗门,叉杆瞬间掉落,一转身,“惨了!”
可下头半天没人叫嚷。
原来叉杆落将二楼时,一个红披风顷刻飞离赤骥,接住叉杆回脚一蹬柱,稳稳地落回赤骥。
“哇……大侠来啦!”
路人一阵惊呼,掌声四起。
看看楼上只一扇窗关着,男子暗笑道:“调皮。”
锐利的目光正见窗门慢慢又开,炯目一闪,手中叉杆对着姑娘摇了摇,示意她躲开,姑娘会意一转身,叉杆飞上了四楼,“呵!他怎么接到的?‘等闲纵’?果然名不虚传。”
“报!大统领已到,请五魁上船议事,主子很快就到。”
五人一落身,披风一挥,五匹宝骑就被五个矫健的等闲弟子牵走。
“云海郎君座下五魁?他是老大褚昭义!他们也来了!天呐,一定有大事发生!云海郎君!”
姑娘探身望向五大披风,那叱飒飒的身影,雄赳赳的步伐,看得前方路人速速闪到两边。
“云海郎君一定会来的!。”
转身她就阿弥陀佛感激起来,再要望去,心下一扑咚,“对了,救人啊!”
才想起被她救的玉生子。
“没事!只是饿着了,给点粥水喝,就活过来了,啧啧,乞丐也是条人命啊。”
郎中见他枯瘦的面貌,不觉眼角一红,“少掌柜宅心仁厚,老朽代他谢谢,老天爷一定会保佑少掌柜康乐安顺,福报绵长的。”
姑娘也不在意郎中的感念,见宽凳上的玉生子喘着微弱的气息,陡然灿烂地笑道:“醒了醒了。”
她回身一合掌,“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他是最后一个,我可以去还愿了。”
不等玉生子醒来,她就直奔三楼而去,“云海郎君,想不到你会来我家客栈,皇天不负有心人啊,阿弥陀佛……”
“盈凰!”
刚跑到三楼,她就被掌柜郑重信叫住,“跑哪去了?找半天连个影都没有,快给那屋送茶去,楼下还有大人物要来。”
“给我给我。”
盈凰托起老爹的盘子就跑。
“你慢点,别摔着,傻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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