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贪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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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没多久,张凡诚就退了学。这个决定是母亲做的,她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麻烦和白眼。
退学那天老师甚至煞有介事地搞了一个欢送会,他坚持说张凡诚被退学只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而非智力上的问题,并对自己的惋惜高谈阔论。一些同学假模假样地保证以后会定期给张凡诚送上课笔记和课外读物。
张凡诚只歪着一只眼睛,不冷不热地看着这群人,就像在看一个狂欢的小丑马戏团。
回家后的日子,每天都在母亲的咒骂和祈祷声中度过。她日复一日地跪在客厅那只小小的十字架面前,请求上帝宽恕自己的罪恶,宽恕父亲和儿子的罪恶。
每个人,都有罪。
只有被上帝宽恕的,才能上天堂。
张凡诚看不懂圣经,也听不明白母亲的忏悔,大部分时间他都被关在骑楼的隔间里,透过百叶窗凝视着屋外旋转的吊扇,和在南方热得发烫的绿色玻璃和玻璃反射出来纵横交错的光线,他努力回忆着记忆里那片并不茂盛的草地,想象自己正身处在废弃的防空洞之下,黑暗环抱着他,让他觉得安全。
母亲除了定时送饭,拒绝和他说话,没有人和他说话,他逐渐失去了仅仅掌握的那一点语言。有一年冬天,一只迷路的小猫从阳台跳了进来,他尝试平静地走向它,可猫咪受到了惊吓,在屋里上蹿下跳,甚至打翻了圣母玛利亚的塑像。张凡诚也跟着狂躁起来,他拽住了猫咪的尾巴,把它搂在怀里。张凡诚的手背和脸颊都被抓伤了,可他感觉不到疼痛,他用力掐住它的脖子,挣扎了几下后猫咪逐渐奄奄一息。
然后他把它关进隔间的五筒柜里,趴在柜子外面听它哀怨的叫声。可他并不理解这种情绪,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叫同情心。
没有人教过他人类应有的品德,除了记忆里那个女孩。
可她走了,从防空洞的门外消失了,去了一个他不理解的地方,另一个世界。
他静静地听着猫咪逐渐微弱的叫声,他只是不想放它走。
正如几年前,他也不想她走一样。
当猫咪不再叫的时候,他把它从五筒柜里拿出来,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盯着它早已放大的瞳孔。
张凡诚露出了微笑,感到安静又幸福。
几年的时光缓慢又平淡,他如法炮制过每一个被捕获的小动物。蟑螂,四五只老鼠,两只猫。
直到有一天,母亲的祈祷得到了神的回应。
或许是因为她的祈祷太虔诚,或许是因为她太爱主,主打算将她带到它身边。
骑楼下层商贩的煤气管道在半夜毫无征兆地爆炸,火苗迅速蔓延到窗帘和卧室里。当母亲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火苗已经窜上床头了。
屋内浓烟滚滚。
母亲拼命地呼喊,她大叫着冲向房门,却被沸腾的门把手烫得缩回了手。张凡诚也被爆炸声惊醒了,他尖叫了几声,忽然平静下来,坐在地板上,全然不知道死亡的气息依然降临。他仔细辨认着隔壁房间里母亲的呼救声,想起在五筒柜里困死的小动物们。
张凡诚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爆炸声惊动了邻居们,最先破门而入的是隔壁楼的王师傅。他的骑楼紧挨着张凡诚的家,楼下开了一间士多店,自己住在二楼。他算不上这对孤儿寡母的朋友,多年来只保持着点头之交,直到这一天。
王师傅裹着沾了水的湿衣服冲进里屋,可映入他眼里的,不是乌黑的浓烟和火舌,而是满地绿绿的美金。
张凡诚的母亲,不久前允诺牧师捐出一笔修葺教堂的钱,她把张博士从美国陆陆续续寄回来的现金,放在厨房的碗柜里,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而这次爆炸,楼上楼下两条煤气管道正好相连。
那只装满了钱的塑料兜,被爆炸产生的气流轰了出来,萎靡地躺在餐桌的旁边,钞票飞得满地都是。
20刀一张,50张一卷,总共十来卷。用橡皮筋捆着,有些还挂着火苗,但大多数仍是完整的。
王师傅一直盯着这些钱,直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从卧室的门把手上缩了回来。
“开门啊!救我!救我!”母亲已经被浓烟呛得说不出话。
王师傅也没说话,而是捡起了钱袋。
母亲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她的上帝一直在拯救的大多数人,不是圣彼得也不是圣约翰,不是圣人摩西,而是犹大。
爆炸声还惊动了其他一些邻居,但大多数人是不愿意三更半夜去趟这么危险的事的,真正爬上骑楼赶到现场的只有吕大妈和江工。
江工是水利局的高级工程师,知识分子。吕大妈早退休了,平常没事坐在楼下打牌,和这对母子并未有什么交集,此刻却显露出与她年纪不相符的亢奋与好奇。
“人呢?!在不在家里?”此刻她揪着王师傅的衣袖,就好像关在屋里的是自己的亲闺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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