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回忆的缝（2/2）

被霍克斯搂在怀里的女儿问。

他的女儿叫哈罗娜，哈罗娜在印第安语里的意思，是幸运的人。

可偏偏他的女儿并不幸运，她今年已经9岁了，却瘦骨如柴，而她的智力，永远停留在了4岁。

霍克斯娶的是他的表妹，哈罗娜是早产儿，也是近亲结婚的牺牲品。

谁都知道哈罗娜是个疯子，没人跟她玩，霍克斯出门的时候就会把她锁在地下室。

幸运的是，核爆那天，哈罗娜直到被军方带走之前，都在地下室里。

军人说，盐矿不但在地底，还有许多天然的坑洞可供藏身，盐矿之下的通道错综复杂，易守难攻，是最好的庇护所。

小镇的居民们顺着军人的带领到达了盐矿内部，为了防治敌人发现，原本的入口被封死了，另一些军人从地底的矿道中走出来，带来了生活物资和食物。

此时距离核爆已经过去六十四小时，大部分人暴露在辐射下已经超过两天，这些以为死里逃生的人开始出现各种症状，孩子的皮肤上开始长出红色斑点，人们的舌头逐渐变黑，牙齿开始脱落，甲状腺肿胀，呕吐不止。

几个星期后，他们的甲状腺股出了肿瘤，核辐射造成的癌变从肠胃扩散到淋巴腺，在皮肤表面长出了肿瘤。

有人因为疼痛咬舌自尽了，剩下的人无法进食，吃掉的东西全都被吐了出来，皮肤片片剥落。

霍克斯也没有逃离相同的命运，他的身体急剧恶化，肿瘤化脓，高烧不退。

就在这时，他们熟悉的军人们从矿洞的另一头来了，这一次，他们带来了药物。

一种叫做MK-57的药物。

不得不说，这个药太神奇了，无论是多大的病痛，在服用了MK-57后的短时间内，都能产生显著的疗效。

不到两个月，大部分人已经恢复得接近普通人的状态。

在这段时间，每天发药的军方成了大家最信任的人。

“这些军人拯救了我们。”酋长说。

霍克斯也通过药物挺了过来，他能够再进食了，肿瘤消失了，皮肤又张了出来。

可是这种强而有效的药物，带给他的不是欣喜若狂，而是隐约的恐惧。

尤其是他在看着女儿哈罗娜的时候。

哈雷娜在服用药物之后，她的智力迅速恢复到了正常儿童的水平。

霍克斯没有受洗，他是在信仰的分岔路上选择了旧神的人，他信仰古老的印第安歌谣里的神灵，山的神灵，一草一木皆有灵的存在。

在他的世界观里，哈罗娜的弱智，是因为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神灵没有给她完整的灵魂。而灵魂的不完整，没有任何人造的药物能治好。

甚至没有任何人能治好，除了神明和恶魔。

虽然军方叮嘱每个地底居民都要按时服用药物并接受检查，但霍克斯偷偷把女儿的药停了。

可没想到，哈罗娜像是对MK-57产生了极其强大的赖药性——在停药的过程中，她表现出的神志失常远超过往——霍克斯只好偷偷把她关进了一个偏僻的矿洞里。

随即几天，脱离药物后哈罗娜的智商迅速回到了从前的水平。

幸好核爆那天哈罗娜一只躲在地下室，所受的辐射不大，身体也并没有出现严重的症状。

面对这这个结果，霍克斯目瞪口呆。他必须要告诉所有人，这个药无法根治他们的病。

可他来不及了。

就在他犹豫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军方却没有在每日固定的时间从矿洞另一头出来——他们单方面终止了药物的供应。

停药后的反噬就像诅咒一样出现在每个村民身上，消失的肿瘤再次鼓出来，结疤的伤口再次溃烂，长出来的皮肤再次剥落。

疯狂的村民们冲进矿洞里，可矿道一片黑暗，像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凭着有限的视力和能力根本无法找到正确的道路。

“再没有药我们就会死，上帝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黑暗中的祷告声此起彼伏，可无论再想得到药物，都没有人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把原来堵上的出口撬开。

他们甚至能在矿洞里清晰地听到外面核爆的声音。

没有人愿意出去，也没有人愿意死。

他们不知道，若干年后某个人才倒出的真相：

恐惧，是使人臣服的最有效手段——如果没有恐惧，就制造恐惧。

就像写在剧本里完美的巧合，在居民们彻底陷入绝望的前一秒，军人们回来了。

他们带了药物和一个消息：美国大部分州都被夷为平地，地表的核残留会持续超过六十年。

“在地下，是最安全的，你们很幸运。地上的人都死了。”为首的军人说。

在和平年代听起来荒诞不羁的一句话，却让每个人由衷地相信了。

他们相信的另一个理由，是只要乖乖听话，就能分到药物。

他们心里的恐惧控制了自己，从今往后将再也见不到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