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早生华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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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些许的难缠,刚刚出生的男孩子,有着一张略微发黄而孱弱的脸。但不出三天,这泛黄的脸便像是苹果一样,迅速的变得红润有光泽。在母乳的滋润下,这小家伙迅速的长大,四肢充满了力量,凭空挥舞乱蹬。
颇具生机的娃娃,令已经接近人生暮年的祖母为之一振,亦令已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家庭,迅速恢复了活力。
韩慕侠望着这孩子,心中无尽的感慨。起初,他只道自己这韩氏的血脉,到自己这一支便断掉了,未曾想,人已至不惑之年,却突然得了这儿子,不仅血脉得以延续,连自己这一身能耐,似乎都找到了新的继承人。
产后的张秀茹,依旧没有从她多年来的虚弱病体中康复,只有些颤巍巍的抱着孩子,向韩慕侠问道:“当家的,给起个名字吧!”
“少侠!”韩慕侠想都没想,便说道,“从我姐那里过继来的,叫幼侠,咱那闺女,叫小侠,这男丁,当然要继续我‘侠’字的门风,我却要给他起名,叫他少侠,希望他能继承咱们韩家这一门侠义的本分。”
张秀茹没有反对,她只虚弱的微笑,虚弱的点了点头。
这女人虽然外表不精明,但内心足够细腻,细腻到知道韩慕侠每一个表情背后丰富的心理动作,知道自己男人所想、所盼,更知道这男人的梦想难得实现时,会有怎样的感慨和抑郁。
现在,这些兴许韩慕侠自己本身难以实现的梦想,已经完完全全通过名字,赋予到这刚刚出生的娃娃身上。
一晃三年,经历了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三岁的韩少侠刚刚学会了奔跑,便被韩慕侠拉来学步法了。
幼儿尚不明理,接受起来难免有差池。韩慕侠经然半点血脉不顾,直接上手便打。
几近油尽灯枯的韩王氏,只用自己最后一丝气力,护着自己这隔辈人,对韩慕侠呵斥:“你是十几岁才开始习武的,这孩子才几岁,骨骼尚未硬朗,身体尚未长成,岂能揠苗助长!”
韩慕侠深知母亲话中之理,然而却也知自己一时一刻也耽搁不起。见儿子尚在年幼,一时难以用功,自己亦然知道天意不可违,只得由他去,再等一等。
日子竟然在这样一天天的苦捱中,又过了些许。直到韩少侠七岁这一年,韩慕侠作为父亲,正式开始给儿子开蒙。
且说,民国十四年初,正是韩少侠将过七岁生日的年景。抻筋、弯腰、劈叉,韩少侠的童子功几乎已经无可挑剔。但该上硬功了,却总是因为体力欠缺,难以做到符合韩慕侠标准。按理说,自己的孩子,自己没法教,没法下狠手,舍不得督促孩子。但韩慕侠自忖自己的能耐,非得自己的儿子继承,竟然把眼泪埋在心里,着实下了重手、用了苦功。以至于,王家大坟的周遭邻居,经常能听到韩少侠的挣扎呼号,听到韩慕侠的大声申斥。
这一日,正在父督子练功之时,正是韩少侠受不了练功之苦,大声哭泣之时,正是祖母、亲娘堵住耳朵,难忍骨肉受苦之时,正是韩慕侠铁下心肠,给儿子用苦功之时。
王家大坟这已经覆盖了厚厚尘土的“武术专馆”四个大字牌匾,忽而经由一阵风吹过,竟然焕发了新生机。
这原本已经有些干燥现出裂痕的大门,被一个年轻的后生推开,伴随着“吱呀呀”的一声,这年轻的后生,操着一口东北口音国语,问道:“请问,这是韩慕侠先生的宅子么?”
“唔……”韩慕侠听了这声音,抬头观望,发现面前这年轻人颇有些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却又不知见于何处,只问道,“您好,我是韩慕侠,您怎么称呼?”
“先生健忘啊,连我都不认得了!”这年轻后生一身笔挺的戎装,到了韩慕侠的面前,径直站定,立正敬礼,然后说道,“我是张家小六子啊,当年在您的专馆里习过几天武,后来被我爹叫走,就没再跟您练过。现在,正是时候再见您了!”
“你……”韩慕侠只再思忖再三,仍旧记不起这“小六子”,只是尴尬一笑,说道,“这位军爷,六爷,您宽恕韩慕侠我健忘,我还真……”
“哎哟,我的先生!”这年轻的后生只上前,说道,“我老家奉天,当年跟袁克定那小子一块儿,随您习武。儿不言父,恕个罪说,我爹怹老人家是张雨亭!”
“哎哟,我道是谁!”韩慕侠听了这话,大喜过望,只上前,“嘭”的一把,握住了这年轻人的手,问道,“你是张汉卿么?”
“不敢,不敢,在先生面前,学生焉敢言字,不敢提汉卿二字,我是‘小六子’!”张汉卿答道。
“你这就折煞我了,我一个民间的武师,焉敢和少帅言勇,焉能在少帅面前摆谱!”韩慕侠只笑容满面,他推了一把自己面前的儿子少侠,说道,“快,儿子,给你六叔行礼!”
“别!别!别!”张汉卿一把抓住了即将跪倒下拜的韩少侠的双臂,说,“你要是喊我六叔,我扭头就走,你要是喊我六哥,我答应着,另外给你见面礼!”
张汉卿说罢这话,只把手向自己的制服口袋里伸,掏出一个用红纸包着的纸包。不拆犹可知,这里面,至少装着二十块现大洋。
“我说,孩子,什么风把你给吹过来了?”韩慕侠问道。
“先生,我爹的奉系,您也知道,人马不断在壮大!”张汉卿说道,“但虽说武器精良,却总是缺了点精气神,我今天是有求于您的!”
“屋里讲话!”韩慕侠伸手摆了摆,拦住了张汉卿,说,“别在当院里说,咱边喝茶边聊。”
女儿小侠已经初长成,见有客人前来,颤巍巍的用茶盘端来了两盏茶水。
这茶,虽然仍旧是正兴德买的茉莉茶,但与当年武术专馆发达之时相比,已经变了一个滋味。当年,韩慕侠让自己的徒弟子侄外出购茶,眉头都不皱,直接让孩子们挑最贵的买。如今,平日里难见荤腥,一家人已经几乎不饮茶,逢年过节,也只是沏上一壶高沫过过茶瘾,只有有贵客登门,才从锡制的茶叶罐子里,捏出些整茶叶待客。
张汉卿见自己的小师妹端茶上来,颇感惊讶,又掏一份见面礼后,只问道:“这是我的小师妹吧?都出落成大姑娘了!”
韩小侠只道了个万福回礼,致谢后返回内宅,屋里边只剩下了韩慕侠和张汉卿。
“先生,我还没到这儿,离您家老远,就听到您呵斥我这小师弟的声音了!”张汉卿笑言。
“让你见笑了!”韩慕侠自也苦笑,只说道,“我老年得子,他今年七岁,我却已经几乎是半百之人了。这个岁数才得一子,自然是心急,想把满身的能耐都给他,也好有人日后继承我的衣钵。”
“怎么,您那些学生,都不在了么?”张汉卿放眼望去,问。
“这些年你少来天津卫,自然是不知道!”韩慕侠说,“当年袁氏当国,随即垮台,袁克定突然由富返贫,从家大业大势力大变得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自然没脸面再来我这儿。而随后民国十年,京津直隶上海广州一带,学生们纷纷抗议闹事,到头来读书人越来越多的投入抗争,到我这里习武的人,自也就是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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