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气若游丝(2/2)
这阵子,周翔宇和岳润东放眼再瞧,却见伤口周围的皮肤虽然被严重烫伤至稀烂,但好在伤口已经由此被黏合。
“幸甚,幸甚,总算是止血了!”周翔宇点点头,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还不算完,刀伤虽止住了血,但这烫伤也能要了他的命……”韩慕侠说罢,只从自己的百宝囊中,又取出个药瓶,倒出药粉,却是白色的。韩慕侠把药粉尽数倒在了车振武被烫伤的肌肤之上,借着未干的血、析出的清亮色的皮肤组织液,把药粉调成了糊状,然后糊在了车振武的烫伤伤口所在。此后,韩慕侠又以白酒浸湿一块干净的布,盖在了这伤痕上,然后对众位学生讲道,“咱们轮流照顾他,布但凡干透了,便以白酒再次浸湿拧干。五日之内,如若这伤口能顺利结痂,不化脓、不招苍蝇、不生蛆,车振武这才能算是保住这条命。”
众学子自是点头,却都没发现,亲历了刚刚这一幕,房间角落里,刘俊辰已然直吓得浑身无力、手脚冰凉,瘫软坐在椅子上。
“俊臣先生,您没事儿吧?”韩慕侠心中异常沉重,但回头见刘俊辰如此反应,还是问道。
“韩先生,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讲,刚刚在您这里藏身不到一天,已然害得高足重伤,尚不知能否挺过。如果……万一……我刘俊辰无颜以对……”刘俊辰颤巍巍站起身,走到车振武身边说道。
“不对……”韩慕侠却摇头,只说道,“这事儿与你无关,是冲着他车振武来的,甚至说是冲着我来的,而与你无关……”
韩慕侠瞧得清楚、看得明白,车振武所受的伤,可不是什么枪伤、鞭伤,而是正经八百的刀伤。伤口呈现出规整的三角形,可见重伤车振武的刀,也不是寻常的刀,而是江湖中已经久久没有人用过的,最阴险的三棱峨眉刺。此等兵刃最为阴险,致伤后失血极难止住,幸亏伤口没有淬毒,否则大罗金仙难治。而使用这种兵刃的,肯定不会是巡捕房的人。
“几乎可以断定,这是江湖人所为,是冲着我韩慕侠来的!”韩慕侠对刘俊辰说完此话后,转脸,向身边的学生们问道,“你们看清了么?是何人所为?”
“义父,不怨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习武之人身体精神格外坚韧,这阵子,车振武悠悠转醒,只伸手摸了摸韩慕侠,忍着周身的疼痛,无力的说道,“我是被人暗算了。”
“你被谁暗算?”韩慕侠问道。
“慕侠先生,您还记得赵小四么?”周翔宇问。
“啊?!”韩慕侠听了这赵小四这三个字,眼睛瞪得老大,只看着周翔宇,问道,“你说伤他之人是谁?”
“赵小四!”周翔宇答道。
“赵家爷们儿,又是赵家爷们儿,好啊,好啊!”韩慕侠只冷笑一声,脸上却带出了冷峻的面容。人人都看得出,纵然是对东乡平三郎、是对康泰尔,韩慕侠都没有如此的严肃,此次,韩慕侠是起了杀意、动了杀心了。
“当时,我奉您之命去请几位师弟前来,只进了南开学校,便听到礼堂内传来的争论声,不想而知,大家都在那里,于是前去相请。但到了那里,却发现,门廊窗下潜伏一人,正在偷听。那人背对着我,我不知他是谁,但见他那不光明正大的做派,便知他肯定非奸即盗。于是,我小心翼翼上前,准备一把将他擒住!”车振武气若游丝,只小声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本意是想以擒拿术一把将他按倒,将他制伏的,未曾想,那小子却甚是警觉灵便,在我按住他肩膀的同时,他只就地翻了个筋斗,随即起身,手里却握着一把三棱刺。我见他年轻,也是我轻敌未加小心,没想伤他,却被他一攮子扎中。幸亏礼堂内的师弟、师妹们,听我受伤喊叫,出来相助,这才把我救了下,却又有人因此被攮子划伤。”
“另外的伤者呢?”韩慕侠问。
“那受伤的,是我们的同学,只是划伤,已经送往校医那里做包扎了,但师兄的伤,校医治不了,让我们赶紧送医院。我们见是扎伤,如此乱世送到医院怕引来巡捕,这才先您这里!”岳润东说道。
“可惜,趁乱之际,赵小四跑了。”周翔宇说道,“我料想他在窗下偷听,显然是受人指使,背后定然是日本人。可恨,与他同窗许久,竟没有发觉他的人品,更可恨,我们学艺未精,没有抓住这败类。”
“不紧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跑不了!”韩慕侠悻悻的说,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车振武的伤情,他端起车振武的手腕,摸了摸他的脉象,见车振武脉象虽然虚弱,但好在多年,身体有个好底子,这阵子脉象还算平稳,说道,“孩子你放心,你受伤虽重,但死不了,此次受伤未伤经脉,受伤亦不会对你的能为造成影响,你只需要好好静养卧床则是。”
说罢这话,一行人只走出车振武的卧房,安排下韩幼侠照顾大哥。
大家却又回到厅堂叙话。
“今日把大家招呼过来,是想让大家见一见这位先生!”韩慕侠一指刘俊辰,对周翔宇等人说道。
“这是《益世报》的记者刘俊辰刘先生,他现在被巡捕通缉,皆因为日前在京城,参与了学生们的大量活动。”韩慕侠说道。
“我知道您!”岳润东只朝刘俊辰作揖,说,“刘俊辰,您的容貌,却与通缉公文上的手绘图相去甚远。”
“那自是有人暗中保护!”刘俊辰苦笑,只朝韩慕侠看了一眼,说,“我听慕侠先生言讲,说天津卫的学生也要起事,有些担心你们受无妄之灾,故而想要与你们沟通一下!”
“还望刘先生指教!”周翔宇毕恭毕敬说道。
“天津卫名校众多,论新学,论进步学生,是比京城的力量还大的。”刘俊辰说道,“然而,京城既然事发,而各界均成惊弓之鸟,必然加强防范。再多的学生,在国家机器面前,也是弱势的。笔杆子再犀利,也不如枪杆子。我担心,单凭这一腔热血,你们虽能成事,但也会被这一腔热血所伤啊!”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先天下之忧而忧,为一腔热血所伤,也是我们的归宿,为百姓黎民谋生,原本也是我们的追求!”周翔宇只说道,“如今列强难以平等待我,在我为战胜国的情况下,仍把我领土主权拱手送人,孰不可忍,如若我们再不发声,则一无民意、二无民怨、三无民意,到头来列强只当我是待宰羔羊,随意欺凌。”
“小兄弟,不是我刘俊辰口冷,论新学,你们比我强,论武术,你们老师比我强。可是,若论对这世事的了解,你们却均不及我!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上至高官、下至百姓,有我们当记者的没接触过的么?”刘俊辰说道,“你们这腔热情,我早有了解,可是,只凭热血而不知保护自己,自以为刀枪不入,却和当年你们老师带领的义和拳一般,斗争又有何意义?”
“俊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韩慕侠听了刘俊辰这话,有些不悦。
“韩先生,您切莫介意,这是我局外人冷眼旁观的结论,开诚布公的说,您当年带着义和拳和洋人们打,那些阵仗纵然惨烈,国人无不为之动容,可您自己心想,除了决心和您个人制定的战术之外,还有什么比的过洋人?论兵器、论兵员、论作战素质、论背后的后勤保障,无不是数倍逊于洋人。”刘俊辰说道,“今日,我不为损贬当年,更不是对烈士不敬,只是想向您说明,让这些学生再如当年一般的抗争,无异于羊入虎口。而如今,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不仅有洋人,更有当局者,甚至比当年还要凶险。而这群熟知新学的学生,才是国之未来!”
刘俊辰此话说得甚为恳切,令韩慕侠毫无可辩。他只信服的点点头,同时向自己的学生们说道:“我之意,这一阵究竟该怎么操作,你们一定要以听刘俊辰先生的!”
“俊辰笔名六朝,不敢自比先生,更无法领导天津卫的学生运动。”刘俊辰说道,“但是,如果大家愿意听一听,我倒有一些意见,可以作为参考。综合京城连日来运动的经验与成败,另辟蹊径,我倒有一条更好的思路!”
“愿听先生之言,还请先生赐教!”周翔宇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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