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意气用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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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许多年后,韩金镛提起聂士成,都觉得,聂士成是个好人,更是个良将。
打起仗来不要命、办起事来不拖沓、为人正直不阿谀。韩金镛眼中的聂士成,就是这样一个形象。甚至,韩金镛在内心深处,会觉得相比起马玉昆,自己更喜欢聂士成一些。
但在某些时间点,聂士成确实让韩金镛感觉到了无奈,甚至是感觉到了无助。
比如,就在现在。
韩金镛满身的血污、浑身的汗臭,他来不及卸下铠甲,来不及脱去征袍,只想尽快见到聂士成。因为只有聂士成,才能解决此刻韩金镛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韩金镛有些疲敝了,甚至是极端的疲敝。可他还是硬撑着,催马来到了天津卫城门之下。
大敌当前,这城门紧关着。
韩金镛挥动马鞭,高声朝着城头上喊着:“开城门,我是韩金镛!”
有守城的兵丁,从城墙边探出个脑袋,向外看了看,问道:“谁啊?日薄西山,太阳西斜,城门已经到了关闭的时候。更何况,这是战时……”
这兵丁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另外的兵丁拦下。
城墙上一阵戚戚促促。
紧接着,硕大的城门被“吱呀呀”一声打开。
刚刚朝韩金镛喊话那兵丁,一路小跑来到韩金镛面前,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的说道:“少侠客,实在是不好意思,天色渐晚,我看不清楚您的面容,这才没认出您来!”
“不打紧!”韩金镛佩服这兵丁的忠于职守,并没有难为他,继续策马前行。
不消多时,他已经来到了聂士成在天津卫城内临时的中军帐。
为聂士成守帐的兵丁们,当然与韩金镛熟稔。他们有耳闻,一个来时辰之前,义和拳刚刚打了个打胜仗,赶走了前来攻城的洋人联军。韩金镛作为这义和拳的“军师”,在其中功不可没。这些兵丁脸上都带着些敬畏的神色,朝韩金镛行礼致意。
韩金镛以微笑回应他们,然后走进大帐。
此刻的聂士成,手中正端着一盏油灯,他对着有些简陋的地图,摆摆弄弄、比比划划。见韩金镛来了,放下手中的油灯,也是投来一个敬佩的表情。
“韩金镛,义和拳好本领!”聂士成诚挚的说道。
“背靠大树好乘凉,其实洋人若是执意一攻,我们可能还真难抵挡。可他们即便攻上来了,打破了我们,还要面对武卫前军,还要面对您的精锐之师,依我之见,这才是他们暂时退兵的主要原因。”韩金镛答道。
“嗯,这也是原因之一!”聂士成点点头,他扭头,瞧了瞧自己身后的地图,对韩金镛说道,“我正在复盘你们今日这一战。说实话,敌人退军之时,你们还可以再追击五六里路,那样的话,战果更大!”
“怎么?”韩金镛问道。
“你瞧啊!”聂士成一指地图,说道,“天津卫城南一带多河沟、沼泽,少丘陵、山坡,几乎没有可以隐藏疑兵的地方。如果你们继续攻下去,可以再多杀一些洋人,而他们断然无还手之力。那样的话,你们的战果更加惊人。”
“莫要提战果了,聂将军!”韩金镛微微摇头,他回想起死伤在疆场的两千五百余拳民,有些心痛,说道,“经此一站,张德成的‘天下第一团’死伤接近两千五百人,并且是阵亡将士数倍于受伤将士。而我们数了数,死在战场上的洋人,只有四百多人!”
“嗯嗯嗯,我在城楼上看的清楚,绝大多数的拳民,实际不是战死的,而是被炮击生生炸死的。他们之死想必惨烈异常,倒都是英雄汉!”聂士成点点头,也面露惋惜之色,只说道,“天津卫的父老乡亲绝大多数都已经背井离乡躲避战乱了,但还有少数人在。我们盘点了一下,大悲禅院的和尚们,就仍在寺庙内坚守。这样,今夜,我请得道的高僧彻夜诵经,超度亡魂,也算是我为拳民们做一些能做的事情。”
“谢将军您!”韩金镛点头,抱拳拱手道谢,“其实,这也是我此次前来拜望的原因,我想找您……”
“你还没吃饭吧!征战了整天,饿着肚子说话怎么行!”聂士成打断了韩金镛的话,朝帐篷外喊道,“来人啊……”
进屋的,却是管带宋占标。
“提督爷……”尽管聂士成已经被朝廷革去了直隶提督的官职,可是,现下,宋占标还是习惯称呼聂士成为提督,他问道,“提督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好酒好饭好菜,抓紧时间给我们预备几样,端到大帐里来,你我与韩金镛一起共饮几杯,替义和拳庆功!”
“是!”宋占标抱拳作揖应允,转身离去。
“将军,其实,我来是想……”韩金镛又惦记道明来意。
“喝茶!”聂士成满脸赔笑,说道,“有何话不着急讲,你先喝水,歇歇精神!”
韩金镛只好照办,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茶水。
“一看你就是来的匆忙,连战甲也没卸下,连征袍也没脱去,这满身的征尘、这满身的血迹……”聂士成一边咂嘴,一边上下打量着韩金镛,又招呼手下,“来啊!”
这一次,进屋的是个守帐的兵丁。
“我的洗澡水打好了么?”聂士成问。
“早已经准备好!”这兵丁回答。
“我不着急洗!”聂士成朝着这个兵丁,一指韩金镛,说道,“你带他去,先让他洗一个,换洗的干净衣物可以先穿我的,把他的征袍拿去好好洗一洗,再把他的战甲擦得锃亮。我告诉你,要想伺候我一样伺候韩金镛,你听明白了么?怠慢了他,我唯你是问。”
“提督爷,不必了,我一会儿还要回城外,这次来,主要是想和您说……”韩金镛有意推辞。
“没事儿,有话不着急说!”聂士成再次拦住了韩金镛,只说道,“你先洗个澡解解乏,顺便把这脏衣服让他们给你洗干净了。洗好了澡,估计饭菜也就做好了,有什么话,咱们吃饭的时候说!”
“那好吧!”盛情难却,韩金镛只得点点头,照着聂士成的话做。
韩金镛卸去战甲、脱掉征袍,把浑身上下的血迹和污渍洗干净,这并不用多言。单说他换好了衣服,重新回到大帐的时候,却见帅案之前,已经支好了一张小圆桌。聂士成和宋占标早已经在桌前等待。
“让您久等了!”韩金镛上前,微微施了一礼,这阵子他洗去了浑身的铅华,精神为之一振,再闻到饭菜的香氛,还真真是感到腹内饥饿。
有两种感觉,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一个是痒、一个是饿。现如今,韩金镛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痒”是谈不上了。但这饥饿袭来,确实难忍。
这种饥饿感促使着韩金镛不自觉的走上前来,他朝聂士成和宋占标行了个礼致谢,三人一起围坐在桌前。
盛夏时节,正是天津卫河海两鲜日渐肥美的季节。可圆桌上摆着的,却是牛羊猪肉、精肥精瘦的荤食,主食是刚烙好的饼,就摆在盘子里,纵然是有些素菜,也是用肉汤烩的。
“战时,我的营地里没有什么精巧的菜,无非是几种肉菜,吃起来未必顺口,但却极为扛饿。说实话,官当到我这份儿上,别人光厨子就得雇十几个,我这儿呢,在家是夫人做菜,行军打仗吃的就是这灶边兵烹饪的饭食。你能吃得惯么?”聂士成给韩金镛斟了一杯酒,问道。
“这有什么吃不惯的!”韩金镛微微一笑,答道,“韩金镛自幼在家务农,虽然家道小康,但也只能在过年时吃上白面、吃上肉菜,将军您这是给我改善伙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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