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慨当以慷(2/2)
“小子,你现在也越来越市侩了!”李存义见韩金镛此相,忍俊不禁,说道。
“哪里的话,每逢文王讲礼仪,但与桀纣动刀兵,我这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小头目在这里,肯定苍蝇蚊子似的在您我身边伺候,有话反倒不方便说,真要是因此打草惊蛇,咱就亏了!”韩金镛说道,“师伯,您我且登城吧!”
“好,登城!”李存义点点头。
向城墙外看去,却是另一番景色。
天津卫是水陆码头,城里是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居住的寓所。城外墙根脚下,却也有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难民,自发搭起窝棚。
夜色之中,韩金镛极目远眺,见视野范围内星星点点,火光灯光盈盈闪闪。
“我们看什么?等什么?”李存义问。
“洋人若要进兵,无非是三条路线,一是走水路,但水路目标过于明显,难免会遭遇伏击,他们肯定不会选。”韩金镛在城墙垛口位置,微微探出了半个脑袋,向外观瞧,说道,“所剩的选择,只第二、第三条路线。这其中,一条是自城东走,但城东有村庄聚集,人多眼杂,难免走漏风声,不便偷袭;而城南又多有穷苦人暂居,也不是好走的路线。”
“那他们走城西城北啊?”李存义问。
“城北那路线,本可直达京畿,奈何电报来报,他们是要从天津卫乘火车进京,北仓乃重镇,屯兵甚多,他们断然不敢选那边;至于城西,倒有舍近求远之嫌,绕道将近三十余里,地面多滩涂沼泽,我料想他们也不会走。”韩金镛向远处望去,只说道,“可选路径无非是城东这边,以及咱一会儿要去的城南。夜晚探营观敌,兴许并没有直接结论,咱却能从中看出,洋人究竟是要强攻,还是要智取,是要夜里出兵,还是要白天出兵。”
“那依你而观之呢?”李存义问道。
“师伯,咱现在城东,您自己已经有结论了吧!”韩金镛扭头,月光中看了李存义一眼,如是说道。
“既然如此,咱现在去城南看一看吧!”李存义说道。
“去城南到不打紧,您看那几个人!”韩金镛微微抬头,向城墙之外看,见几人正在城墙边戚戚促促,他微微指点,对李存义说道,“师伯,您看的清他们的容貌么?您可要记住他们!”
李存义听了韩金镛的话,心中生出几分好奇,微微从城墙边探出一点脑袋,他也想城墙外看,见到了韩金镛口中的这几人。
夜色甚浓,看不清这几人穿的什么衣服,但朦胧的月光打在脸上,李存义却从那几人唇腭上的一撮黑胡,判断出他们的来历。
“哎哟,倭寇!”李存义瞬间蹲回到城墙后,小声的对韩金镛说道。
“走吧,师伯,咱去城南等他们!”韩金镛说道。
“城南有张德成驻守,他们这伙人,纵然再大胆,也不敢去那里造次吧!”李存义小声说道,“真若被张德成抓住,他们有死无生!”
“放心吧,师伯,张德成的道行,抓不住他们,倭寇狡猾的很,敢于夜探城墙找纰漏之人,绝对不是寻常人,说不定,他们的中国话说的和咱一样纯熟,真若遇到危险想要脱身,却也不难。”
“那撮小胡子实在是太显眼了,剃掉的话,他们简直就和中国人一模一样!”李存义说道。
“倭寇本来就是中国人的种,无非是徐福东渡留下的矮个子!”韩金镛说,“那撮小胡子,对他们来说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非得是身份达到一定阶层的人,才被允许留。如此看来,这几个人的官衔低不了啊!我真想现在就跳下城墙,把他们几个拿了!”
“切莫轻举妄动!”李存义没听出韩金镛说的是气话,有心想拦。
“放心吧师伯,我得留着他们,看看他们的动向!”说罢这话,韩金镛微微猫腰躯身,走在前面,引着李存义向城南的城墙伏身走去。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伙唇腭边留着小胡子的倭寇,便又现身了。
见此情此景,韩金镛点了点头。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们会从哪个方向攻过来?”李存义问道。
“定然是从城南这边了!”夜色中,韩金镛眨巴着眼,双目中闪出点点光芒,说道。
“你如此确定?”李存义问道。
“错不了!”韩金镛说,“小股的洋兵,我们可以一举而歼灭之,他们从哪里来都不打紧,咱义和拳加上聂士成的兵力,足够对付他们的。而大军若到,必走城南。”
“这又为何?”李存义问。
“城南毗邻卫南洼,土地更加盐碱,经年以来,城墙腐蚀殆尽,几乎已至酥脆的状态,几发炮弹就可轰开,易攻难守,此其一。”韩金镛微微叹了口气,说,“城南地势空旷,除了流民的窝棚外,少有砖瓦住宅,利于摆放大炮等重武器,排兵列镇更加方便,此其二。还有第三点,也是我最担心的,此处虽然空旷,但有起伏,洋人若布疑兵于此,那他们将占尽先机。”
“还好,张德成的‘天下第一团’已经分兵两路驻守于此,如此说来,倒是料敌先机了!”李存义也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只盼此番作战,能够一鼓作气,家门口的战事,若败,则满盘皆输。”
“我们还是期待,洋人不会如此达成一致吧!”韩金镛说道,“大军若至,这里必迎一番苦战。”
慨当以慷,师徒两人枯坐在城墙之上,互视对方,竟然兀自都有了些感触,却都没有再度开口说话。
这一坐,就是四个时辰。
等了整整一宿,没有迎来二度刺探的敌情,这股倭寇,想必是唯一的侦查力量。
守城门的兵丁从夜色中苏醒,趁着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走出了兵宿。
往常负责开城门的兵丁,如常打开城门,挥动鞭子,甩出“啪啪啪”的响动,意为城门已开。
做买做卖的小商贩,或推着平板车,或赶着牲口车,或担着扁担挑子,缕缕行行的从南城门鱼贯而入。
“我们也回吧!”韩金镛朝李存义说了句,“一夜未眠,吃些早点,您我稍作休整,下午,却要把张德成、曹福田、曹福地、林黑儿和刘十九召唤过来,再做商议了。”
“也好,守了整夜,确实也应该歇一歇,我倒不困倦,但大敌当前,你我都当养精蓄锐了!”李存义点点头。
师徒俩各自从背囊中拿出了衣物,褪去了夜行衣靠,换上了白日的服装,就此下城墙。
早餐不过是在街边的摊贩处,喝碗豆腐脑,吃几根油条,喝上碗豆浆。
果腹后重归吕祖堂,却见早有身着号坎的兵丁,正在门口等待。
见韩金镛李存义已至,这兵丁疾步上前,单腿搭腔道了声辛苦,说:“少侠客,您可算回来了。我等了您整整半宿,提督爷寻您,几乎要把整座天津卫翻过来了!”
“何事如此着急?哪位提督寻我?”韩金镛问。
“马提督寻您,要我们给您送信!”这兵丁答道。
“什么信?”韩金镛又问。
“信我可不敢拆,十二路人马,都在天津卫寻您,还是我留了个心眼儿,知道您无论去哪儿,总还要回归,于是就在这里死等干等,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
“废话少说,给我信看!”韩金镛从兵丁手里抢过信,撕开蜡封,不管擅阅,先把信笺递到了李存义面前。
李存义摆手,只道这信是马玉昆给韩金镛的,自己不便阅读。
韩金镛这才展开信纸,草草一阅。
“得嘞,师伯,咱上午睡不了觉了!”韩金镛说道。
“信中所言何事?”李存义见韩金镛这表情,心里自是一惊。
“您一观便知!”韩金镛把信送到了李存义的手中,却同时又自顾自说道,“八个国家,八伙势力,竟然能纠集在一起……这股子洋人,来的可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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