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重挫于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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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得知韩金镛返回了张宅,张海萍瞒着父亲找到了周斌义和韩金镛,肆无忌惮的抒发着自己有些令人恐惧的心情。
这场面,让韩金镛感到无奈。
他本以为,只要道出了自己和钟芸的婚事,张海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自然会逐渐疏远他。哪怕,张海萍恨他也无所谓。
至少,从此之后,张汝霖不会恨他,他会觉得韩金镛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办事得体、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只有这样,张汝霖才会对韩金镛表示肯定,从心理上接纳韩金镛。
也只有这样,韩金镛才能在深似海的大宅门站稳脚跟,即便自己不再是张宅的下人,即便自己已经成了宅子里教师爷的徒弟,依旧能和那些曾经的叔叔、大爷们保持相安无事,不至于招人妒忌。
可是韩金镛没想到,他紧躲慢躲,原本以为躲过了这一劫,到头来,反被张海萍堵在了跨院里。
“我告诉你,韩金镛,我可不管你有没有婚姻,我更不管你老家里有没有女人。但现在,你在天津卫有女人了!”张海萍依旧是那副桀骜的表情,“我告诉你,我都抱过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啦!别的女人,你想都不能想!”
听罢这话,韩金镛游移着眼神,避免与张海萍的目光相交。
张海萍肯定是感受到韩金镛的心理变化,她主动上前凑了凑。俩人的距离,几乎到了脸贴脸。纵然是韩金镛不住后退,张海萍也会立刻跟上前。
“岂有此理,这成何体统?”远处,传来了一声怒吼,怒吼的人是张汝霖。
这是韩金镛第一次看到张汝霖如此的愤怒,愤怒的程度,甚至远超其在“浪里鲛”那顿鸿门宴上的表现。
韩金镛见东家发怒,明知错不在自己身上,可是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主动跪下。
“东家,错在我,您莫生气,莫要责罚!”韩金镛低头,轻声说道。
“混蛋!谁的错我能不知道么?”张汝霖说道,“韩金镛你给我站起来,我这气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一边儿呆着去!我告诉你,你越是在我的面前维护她,她便越会肆无忌惮!”
韩金镛知道,盛怒之下的人,往往会做出一些异常的举动。这时候拗着性子来,往往会适得其反。与其如此,反不如老老实实的按照他的话做。
想到此处,韩金镛顺从的站起身,他掸了掸自己膝盖上的土,站到了周斌义的身后。
“你!”张汝霖好歹克制住怒火,向周斌义点头示意,然后才对张海萍说道,“你给我回去!你唬我说你因为恐惧导致抑郁,心情不好要在家休息,不愿去学校。可是你这是心情抑郁的样子么?我看你是疯了!”
“我没疯!”张海萍双目含情,先是看了看韩金镛,然后,双目中的柔软瞬间变得坚不可摧,她扭项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嘴里便怎么说,爹您不是打小就教育我说,要我做个诚实的人么?如今我诚实了,真情自然流露,这又有什么不对?难不成,您不希望我开心,您不希望我快乐?难不成,您真的希望让我把自己的真实情感压抑在心底,把我憋出病来?”
“屁话!你还敢跟我强词夺理?信不信我抽你?”张汝霖说道此处,怒火已至极点,他扬起了自己的手臂,作势要扇张海萍的耳光。
可他哪里舍得真体罚自己的掌上明珠?
高扬起的手臂,此刻缓缓落下。
“您打我吧!您即便打我,也不能阻拦我说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啊!”张海萍双眸带泪,这一丝悲切说来就来,她不由自主的往张汝霖的身边凑了凑,把自己的脸凑到张汝霖的掌心前,“爹啊您要打便打吧,可我要感谢我的救命恩人,这又有什么不对?即便是我真的对我的救命恩人产生了情愫,又有什么不对?爹啊,我们上课时,教习洋文的老师经常告诉我们,要勇于表达自己,要勇于对家人、朋友展现出自己的爱。对家人、朋友权且如此,更何况,我要把我的爱意,表现给我的救命恩人呢?”
“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张汝霖依旧愤恨,他发泄似的摇着脑袋,“别以为你念了几天洋文、学了几天西学,便能用洋人的方式表达自己,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更何况,你不过接触了西学几天,你身边的亲友,却依旧世世代代浸淫在咱的汉学中!”
“是,小姐,我虽然也读过一点西学,但更多的还是以汉学为本。”听到这里,韩金镛忖不住了,他向前迈了几步,和周斌义站至肩并肩,这才对张海萍说道,“西学说,‘人类生而平等’,但实际上,却还有后半句,‘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每个人自从出生起,就自带了自己的阶层和属性。比如,您生来就在大宅门当小姐,娇生惯养,要星星不给月亮;可对我来说,我却生在乡下,和您有着天壤之别。你我来自不同的人群,对人生、对世道的看法,肯定有所不同。这些日子您所表达的,韩金镛感受到了,韩金镛也明白,您所要表达的,无非不过是对我舍生相救的感激之情。只是,您任由这感激之情蔓延、野蛮生长,所以才会生出如此之多的荒唐事。从现在起,三年也好,五载也罢,等到您长大一些,变得更加成熟了,自然会对现下的您感到幼稚与可笑。韩金镛只不过是您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会在您生命中久久驻足的!”
“你放屁!”张海萍听了韩金镛的话,突然间也变得愤怒起来,她死盯着韩金镛,寄希望于让韩金镛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感到自责。
哪知韩金镛非但不自责,反倒还补充道:“小姐莫急!其实,这事儿您还能换个方向想,切莫过于钻牛角尖!您种,是希望朵绽放。您除草,是为了土壤肥力充足。而您家之所以有这么多的座上宾,都是因为您的父亲有一颗爱才之心善待人才,人才自然会反哺回来。那天您被‘浪里鲛’掳走、东家只身赶赴‘鸿门宴’,我确实是艺高人胆大,我得到周先生的指令后,第一时间就开始设想、准备、想办法。可我这么做,真真切切不是为了俘获小姐您的芳心,而是为了给你爹、也就是我的东家报恩,感激他的知遇之恩。这与您没有丝毫关系,如果有,不过是因为您是东家的掌上明珠。”
听了这话,张海萍突然间就陷入沉默了,她没想到,韩金镛会当面说出如此冷漠的话。
就如同,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儿,被人一闷棍生生打在脑袋上。
就如同,有人手持最粗糙的铁锉,在自己的心间狠狠的打磨一番。
这种重挫于心的感觉,竟是让张海萍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她只能怔怔的看着韩金镛,欲哭无泪问道:“韩金镛,你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都是发自内心?”
“自然不假!”韩金镛狠了狠心说道。
话已至此,张海萍已经没有脸面继续耗在这里了。她怔怔的向跨院外走,不再执拗、不再放任,甚至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就这么失落的离开了。
韩金镛也感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他有些心虚理亏,瞟了张汝霖一眼,又瞅了周斌义一眼。
这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周斌义的脸上面无表情,他只是盯着韩金镛,试图解读韩金镛的心理。
但张汝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欣慰。即便他心疼自己的女儿如此失落,可是想到自己的隐忧,就在韩金镛这少年的只言片语间被破解,又有些窃喜。
“行了,周教师爷,我就不打扰您授徒了。有什么事情,有什么需要,您就来直接找我,可千万别客气!”张汝霖说道。
“嗨,东家,您这是哪儿的话啊!”周斌义说道。
“至于你,韩金镛,你还是我们张宅的孩子,一切都按过去的待遇不变。但是月底领薪,涨到五两银子,你看这样行么?”张汝霖又和韩金镛商量道。
“韩金镛谢赏!”此时此刻,少说话比多说话更好,韩金镛抱拳拱手,只是如此回答道。
张汝霖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周斌义和韩金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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