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刮目相看(2/2)
“他摆愣摆愣大树、大草、大儿还行,我这些都金贵着呢!”张海萍说道,“让你端你自是去端,哪里这么多的话,快去!”
她说罢,在韩金镛的肩头推了一把。
韩金镛拗不过张海萍,终于还是迈进了闺房。
好在,这些盆数量虽众,但重量挺轻。
韩金镛一盆盆往院落里搬,大不了是出些汗,倒费不了多少体力,只是感觉腹内的饥饿感越来越重。
耗了将近多半个时辰,总算是把屋里的盆都搬到了外面。
“小姐,要是没有它事,我就走了!”韩金镛掸了掸手,说道。
“别走啊,还没完呢!”张海萍向墙犄角一指,“那里有扫帚簸箕,去把我屋里扫干净!”
“是!”韩金镛听了这话,一口寒气纳在心头。他知道,这阵子,厨房那边十有八九已经收摊了,没想到自己第一天到张宅,便要饿上一顿。
好在务农许久,这扫地之类的杂活儿,平日里在自己的柴房就没少干,韩金镛干的也算是麻利。他把张海萍闺房的地面扫干净。精心烧纸的地砖,如同金砖一样,泛出了柔和的光芒。
“小姐,干好了!”韩金镛把脏土倒在墙犄角的土筐里,把扫帚簸箕放规矩,又毕恭毕敬的站在张海萍的面前。
这阵子,张海萍已经搬了个板凳,坐在草中,拾掇起她面前的这些金贵的卉。
“喏!”她抬头,用下巴轻轻示意,“那边有木桶,有瓷坛子,坛子里是我发酵已久的肥,你去后院的水井打一桶水,然后再把那肥稀释一下,拎到我这里来!”
“好……”韩金镛现在心里已经笃定,要挨饿了,索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拎起空桶,到后院打了满满一桶水。
然后,他打开瓷坛子。瓷坛子里的肥,不知道是用何物发酵。揭开密封的油纸时,一股臭气竟然瞬间袭来。韩金镛纵然是没吃午饭,被这臭气一熏,也是有些堪堪作呕。他屏住了呼吸,把黏稠的肥倒在水桶中,稍微搅拌了一下,然后拎着这一桶臭水,回到了张海萍的身边。
“肥臭么?”张海萍见韩金镛屏住呼吸,脸被憋的通红,有些莞尔,她问道,“可是,肥虽然臭,浇过后,却能茁壮成长。观品人,品的是养人。赏知人,能分析出一个民族!”
“是!小姐说的是!”韩金镛点点头。
“你看,这是兰,兰是君子,历朝历代的读书人,一直把兰视为君子,这代表了咱炎黄子孙的性格!”张海萍指指点点,“你知道英吉利么?”
“那是个国家,跟咱大清打过仗!”韩金镛说道。
“没错,你看这,是玫瑰,是英吉利的国,你从英吉利的国,能看出这个国家的品格是争强好胜,非要把其他所有的国家都比下去,坐头一把交椅!”张海萍又指了指旁边的一盆,说道,“但你看这个,它还没到期,是一种菊,叫矢车菊,这的朵不大,但盛开之时,每一支都向上,顽强的争取着阳光,一看就是非常严谨、执着的,这是德意志的国。再比如这个,这叫鸢尾,除了妆点园,还能提取出香精,这话是法兰西的国,这个国家的人大多比较随性,但却极端臭美!”
“没想到,小姐您养养出了这么多门道!”初次见面以来,尤其是听了周斌义的介绍以后,韩金镛以为张海萍不过是个被宠溺坏了的女孩儿,没想到,这女孩儿张口闭口却都是学问,连种养都有门道,“真是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你别恭维我!我学的是西学,过去讲‘师夷长技以制夷’,现在说‘师夷长技以自强’,我这也是养观人。”张海萍脸上微微带笑,她看着韩金镛问道,“我问你,韩金镛,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葵!”韩金镛想也没想,便说道。
“什么,葵?”听了韩金镛的话,张海萍笑了,“我看你是喜欢嗑瓜子!”
“没错啊,到了秋收的季节,家乡的大柴锅烧热,把葵籽洒在里面,干炒就好吃,如果再放上些五香面,那就更好吃了!”韩金镛说到此处,眼神放出了光芒,“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这葵好看,葵籽好吃,还能榨油,另外,葵的茎、叶片晾干后还能烧火,浑身都是宝。我们农人离不开它!”
“看来你是个正直的人!”张海萍坐在板凳上,她抬起头斜着脸看了看韩金镛。韩金镛好像和她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她听韩金镛说话,听得津津有味。
“是,我是个正直的人!”韩金镛点点头,“因为我喜欢葵是么?”
“因为葵永远朝着太阳的方向,她永远向着阳光,见不得阴暗面。”张海萍说道,“行了,这儿没你的事儿了,剩下我自己来吧!你可以走了!”
“是!小姐,要是如此,我便先告退了,有事儿,您再支应一声!”韩金镛扭头要往外走。午饭估计是赶不上了,但刚才和张海萍几句对话,能涨一些学问,自然也是好的。
“你站住!”身后,张海萍突然有些着急的喊道,“回来!”
“哟,这又是怎么了?这姑娘事儿可真多!”韩金镛暗自有些无奈,但家主的话又不得不听。
于是,他扭过头,回过身,这才发现,此刻张海萍已经站起身,她掸了掸手,朝自己笑着。
“小姐,还有什么事儿?”韩金镛问道。
“来这儿,有肥皂,好好洗洗手!”张海萍指了指身边的水盆,说道,“洗干净手,这有毛巾,擦干了!”
“不用了,我回去再洗就行!”韩金镛说道。
“让你洗就洗,哪儿这么多话,婆婆妈妈的!”张海萍微微蹙眉,又朝树荫下一指,“坐在那树荫下石桌前的石凳上等我,我不来,你不许走!”
韩金镛还能说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呢?他只能照办。
片刻之功,张海萍已经从闺房里走出,她手里捧着个漆盒,来到韩金镛面前。
“我差点忘了,我是从厨房那边儿给你叫来帮忙的,你还饿着肚子没吃饭对吧?”她问道。
“没事儿,我回去看厨房有什么,简单将就一口就成!”韩金镛起身,又要往外走,却被张海萍一把拉住手,“坐下,不许走!你给我干了半天活儿,我焉能不管你饭?”
“这……”韩金镛被张海萍一拉手,脸上泛出了一圈红晕,这手软软的白白的,如同一截嫩藕相仿,握在手里顺顺滑滑,可他有个自知之明,知道来张宅,是作为使唤人下人的身份的,于是主动把手松开,“那好,我吃便是了!”
“给你吃这个!”张海萍把漆盒的盖子打开,里面露出了满满当当的点心。
韩金镛只看了一眼,便有些诧异。
这些点心,他见都没有见过。逢年过节,光景好的时候,父亲韩长恩偶尔也从天津卫的糕点铺,买来些京八件、萨其马之类的点心。这几年外公王义顺回乡养老,偶有访客,北五省的糕点、甜品,他自然也是常有品尝。
可是,今天这漆盒里的糕点,看起来却柔软、甜糯、洁白无瑕,他此生未见。
“啊,我倒忘了,光吃这点心口干,我给你弄点水来!”张海萍见韩金镛发楞,以为是嫌点心干,于是自己一边说,一边又走回闺房,须臾之间,她竟端来一杯玫瑰茶,这茶水泛着柔和的红色,香气扑鼻,与院落里的香交织。
韩金镛年纪轻轻,从未饮过酒。可这个环境中,他竟然犹如喝醉了一般,一股微醺的感觉袭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