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福祸难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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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正说到,老镖师指戳壮汉,引出了壮汉的父亲。虽是蛮荒山野的贼寇,但这壮汉之父未到,竟然先行有了惨惨的凄风。
“列阵!莫慌!一切自有我在!”老镖师回头,朝自己身后,俱有些惊惶的趟子手们说道。
清末乱世,虽贼匪当道,但江湖道,仍有江湖道的规矩。
比如,既为贼,便难为匪——高来高去,夜走千家万户的飞贼,作案时不能出声,即便被人发现,让众人围住一顿臭揍,在扭送官府之前,也不能发出只言片语,这样,即便犯案,大不了是个“充军发配”。而一旦他作案时发出了声音,那便由偷盗变成了“明火执仗”,这就是个“抢”,这样犯案后,就不是“充军发配”的罪名了,是要杀头的。
再比如,一干人等,无论功夫如何,既然聚在一起,落草为寇,成为“响马”了,那便要遵从“响马”道上的规矩,道路劫财不劫色,图财不害命,抢个把压寨夫人权且能够被接受,但如果图财害命、劫财劫色的话,那边会受到行内行外的排挤,官府会来缴山灭寨,同以此为营生的其他响马,也断然不会让落网之鱼苟活于世。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行行也有自己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坏。
这是题外话。
但时下的情况,让老镖师大吃一惊。
但凡落草为寇的响马,互相联系的时候,大多是用“贼哨”,无非是吹各种各样的口哨;高级一些的,有各种各样的响箭,以中空竹竿为炮筒,里面填满火药,一拉引线,响箭飞上高空爆炸,发出各种颜色的光彩,代表各种不同的命令和含义。
蓟州渔阳古镇,历来是要地,原本无甚“响马”,如今不仅有了壮汉这一路,而且他们以军队为建制,竟然点燃号炮,这让老镖师大吃一惊——能以号炮为联络方式的“响马”,人数规模总要在千人以上。
想到这里,老镖师按捺心中的寒意,知道此战必然凶险。现下里他能做的,除了稳住大家的心神,再无他法。
“大当家的到……”“大当家的到……”“大当家的到……”
长音短音、高声低声、由远及近,贼人的信息,句句清晰,字字清清楚楚,传到了这一路保镖客的耳中。
“老达官爷,咱跟他们拼了!”陈二的心里,已经打定了鱼死网破、舍生取义的主意,“大丈夫宁死阵前,没什么了不起!”
想到这里,陈二再次把手伸向自己的腰间,但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自己佩刀的刀柄,这才想起,在刚刚与壮汉的交手中,自己的钢刀已经被震飞,现在原本还在地上。
老镖师却不以为意。他回头,面露厉色,朝陈二摆了摆手,说了句:“休要慌乱,一切自有我在,轮不到你来!”
不远处的山腰间,八面大旗从密林中浮现。虽然距离甚远,但老镖师看的清晰。
这大旗由朱红色的松木大杆子挑着,分八色,分别为赤、橙、黄、绿、青、蓝、紫、白,绒绳打缀在旗边,旗面上各书斗大的“景云峰·程”字,自有几分威武。
喽啰兵扛着这八色旗,自山腰屡屡行行鱼贯而下,每杆大旗后,跟着不下百人的队伍。行至山口,与壮汉会和。
壮汉见着队伍,竟然迅疾收敛起满脸的桀骜,毕恭毕敬的走到队伍中,走到一凶悍中年人面前。
这中年人见了壮汉,并不多言,他斜着眼,使劲瞪了一眼,说了句:“你干的好事,你闯的大祸!”
然后,这中年人竟然不顾喽啰兵,滞留下八色大旗,自顾自径直走到镖车面前。
老镖师看的清清楚楚,这面相凶悍的中年人,年龄不过四旬,紫巍巍一张面庞,个子虽然不高,但满脸的正颜厉色。这中年人生得鼻直口正、大耳朝怀,短衣襟、小打扮,一杆明晃晃的马刀,不戴鞘别在腰间,露出的胳膊、大腿,四棱起金线,肌肉轮廓分明,一看就是久经锤炼的一副好身板。却,这露出的肌肤上、脸上,大小刀疤无数。一看就是个饱经江湖阅历的老把式。
看到这里,老镖师不由得暗自吸了一口凉气。老不以筋骨为能,自己刚刚与这壮汉走了几合,虽说不算甚勇战,但刚刚气息已乱,此刻虽已调匀,但体力终究比不过这以逸待劳的中年人。更何况他表情、肌肤、面向带出腾腾煞气,想来待会儿还会再有一场争斗。只是,老镖师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场争斗中,是个什么情面。
这凶悍的中年人,走到镖车前,却不再前行。他上三眼、下三眼、左三眼、右三眼,把这镖车队伍打量个遍,他仔细端详了每个趟子手、每个车老板,他盯着陈二,看的陈二后脖颈发凉,他端详王掌柜,看得王掌柜心怦怦乱跳。
看了许久,最后,他终于把目光落在了这老镖师身上。
老镖师并不多言,他虽双目含笑,却自有几分威严,越是此般紧要关头,却越是显得沉稳。俗言道,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老镖师双手抱拳,朝这凶悍中年人微施一礼,说道:“这位和字,辛苦!”
老镖师说罢,等这凶悍中年人答言。这中年人看了许久,竟然仍不答话,他的目光,竟然怔怔盯着那面“顺发镖局”的大旗。
夏日闷热,这镖队的趟子手,手握着刀,望着面前这近千人的队伍,手心不自觉的渗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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