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杜胜杰结伴辞永城(1/2)
第三十九章杜胜杰结伴辞永城 , 孙广复布众寻妓馆
送走了孟凡才,娘儿两个回到屋里继续绣花儿。小姑娘凤儿一边穿针引线一边问:“娘,我哥的亲事是啥时订的,我咋不知道呢?”杜夫人在头上蹭蹭针,端详着花样儿随口道:“你那时小着呢,才四五岁上哪儿知道去?”“那后来咋没听您和爹提过呢?”凤儿停下针,忽闪着大眼睛问。杜夫人抬头瞅了她一眼,笑道:“小孩子家知道那么多干啥?没准儿你爹连你的也定了呢!”“娘,你就会胡说,我才不嫁人呢!”凤儿扔下针线,跑得杜夫人跟前撒娇道,“我呀,我才不嫁人呢,我就跟着您绣花儿,服侍您一辈子!”杜夫人笑着把她推到一边道:“别闹了,快去干活儿去,女孩儿家哪有不出嫁的?你呀,真是啥也不懂啊,傻丫头!”“我才不傻呢,我哥才是傻瓜,定亲这么久了,居然连影儿也不知道,这回好了,咱家又要多个干活儿的帮手了……”凤儿说着,格格地笑起来。
杜夫人道:“咱老干这个哪儿行啊?从你爹去世,我只一门心思,那就是想着卖个绣品啥的,快攒俩钱儿当盘缠回太原老家去,可谁成想,去年你哥又考上了太学,虽说吃饭是吃公家的,住也不花钱,但路费、杂费、衣服等项还是要个人承担,有他这么一折腾呀,咱就卡在这儿死活动不了窝儿了……想不到,这回你严叔父又派人来提这事………”说到这儿,她不禁叹了口气。这凤儿虽然年纪小,却非常懂事。她看到母亲发愁,便把话题岔开,说起了别的。
娘儿俩正说话,忽听外面有人敲门。凤儿跑出去,一会儿又跑回来了,道:“娘,我哥回来了!”时间不大,便有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走进屋里。只见他满身尘土,脸上挂着汗珠儿,肩上还搭了条褡裢。此人正是杜夫人的儿子杜胜杰。原来,自从太学里放冬假,他就搭同窗的船回家了。到家后也没闲着,不是帮母亲买布料,再不就是出去送绣品,有时还到各处收账,反正每天都很忙,今天这是刚到东庄里送完绣品收了钱回来。他进屋后,汗也顾不上擦一把,就把钱交给母亲。
这是个非常孝顺且才貌出众的人,只见他生了个细高细高的身材,皮肤稍微有点黑,瓜子形的脸上长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两只耳朵像蒲扇般直棱着,又大又圆;整个面部透着少有的精明和干练,他的衣着十分朴素,头上裹着巾帻,骨簪别顶,身上穿了件海清色褙子,脚上是一双直筒靴,浑身上下收拾得既清爽利落,又文雅大方,很有其父杜文林的仪表风范,爷儿俩的相貌也惊人的相似。
这会儿,凤儿已端水来了,把手巾递给他道:“哥,你先洗洗脸,你饿了吧,我给你热饭去!”说着就往外走。杜胜杰一边洗脸一边道:“妹妹,别热了,我吃过了,今天李员外家孙女儿过生日,非留不可,就在那儿吃的……”杜夫人将褡裢挂在墙上,返身坐下来嘱咐儿子道:“往后去别人家送东西,万不可随便吃饭,待人接物的以不占便宜为纲为则,凡小事不检点者,以后就会变质变坏,这个切切不要忘了……”“知道了,娘!下次我再也不吃客户的饭了!”他一边擦脸一边道。凤儿见他洗完,便把水泼到后院儿去了。回屋后,指着哥哥的身上道:“你的衣服太脏了,看袖口儿和前襟儿都穿亮了,还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去,今儿天儿好,说不定头黑就许干了,也没准儿!”
杜胜杰笑笑道:“你快歇歇儿吧,还是待会儿我自己洗吧,这还不好洗……”凤儿嬉笑道:“啥呀,就你洗那玩艺儿,洗完了还跟没洗一样,污渍啥的都带着……快脱下来吧,别磨蹭了,我呀,眼瞅着也伺候不了你几回了……”说到这儿,她格格地笑个不停。杜胜杰一边脱下外衣,一边惊奇地问:“你……你说啥呢?这是啥话?”凤儿笑道:“你呀,快有好事啦,往后还用得着我伺候?”说着,拎起衣服就到屋外去了。
他追到门口问:“好妹妹,你把话说清楚,告诉哥,到底是啥意思啊?”凤儿回头冲他挤挤眼睛,笑着指指屋里道:“你自己问娘吧,你呀,一问就啥都知道了……”说到这儿,搬过木盆洗起衣服来,不再理他。
这时,杜夫人停下针线,招呼他道:“胜杰,你到这边来,娘有话要跟你说……”他转身回到屋里,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母亲。“娘,凤儿说的是啥话,我咋听不懂呢,这到底是咋回事儿?”杜夫人也不回答,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来,道:“这是京里你严叔父写来的,你一看就知道了!”杜胜杰紧张地展开信,从头至尾一口气读完,不觉脸涨得通红,他疑惑道:“这个严叔父我倒是有印象,和那金莲玉莲也一起玩过,可也没听说过订亲啊,我爹也没讲过……”
此时,杜夫人也不好说别的,只是解释说:“当初你们都小,就没告诉你们,如今金莲年龄也大了,人家自然要提这件事,这是人之常情,再说咱们也该筹备一下了……”她缓了缓,叹口气道,“去年你到京里读书,本就该拜访一下你严叔父,可就是因为咱家落魄了,怕给人家添麻烦,这才没让你去!这回,既是人家主动提及婚姻之事,情况就不同了,你也少不得去府上走走,这么一来,就得给人家添乱了……”说到这儿,她不住地叹气。
此时,杜胜杰的心里跟开了杂货铺一般,乱得不成样子,那脸也红得跟醉酒一般。这是个正值青春年龄的人,自然也少不了对异性的思慕和向往,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父母早给他订了亲,而且还是父亲最要好朋友家的千金。这会儿,他免不了搜肠刮肚地想小时候的事,可是那儿时的记忆实在太模糊了,他怎么也回忆不出金莲的模样儿来。
杜夫人见儿子站在那儿发呆发愣,笑道:“金莲这孩子从小就长得端正,这会儿只能是更漂亮了,你还在那儿发啥呆?若不是当初看着好,心里喜欢,你爹也不会应这门亲……只是咱得想法子凑点钱才行,不然咋娶媳妇过门哪?总不能让人家跟咱住这破屋子吧,这样儿也对不起人家呀!”娘儿俩又聊了阵子闲话,后来杜夫人问:“今儿都正月十七了,你们啥时返京啊?订好了日子了吗?”“定的是二十来接我,也不知会不会误期……不过,下月儿初五就开学了,估计也不会太晚吧!”杜胜杰道。
“你上次说,我还忘了,你那同窗是哪儿的?叫啥名儿?”杜夫人问。“他是宿州的,叫孙广复,这人可好了,本来这回放假,我没打算回来,可他非让我搭他船不可,而且一文钱也不让我出……说起来,我真的很感谢他呢”杜胜杰道。
这时,杜夫人又绣起花儿来,她一边干活儿一边道:“世上哪儿都有好人,只是咱以后别忘了人家的好处就是了!”她停了停又叮嘱道,“既然快回去了,你上学要带的东西都整理一下子,千万别落下啥,你这会儿没事,不如早早地收拾收拾,到时候一拎就走了,那该多好,也省了一时着急,拿东忘西的……”娘儿俩又聊了一会儿,杜胜杰便收拾行李去了。时候不大,凤儿洗完衣服回到屋里,又陪杜夫人说笑着绣花儿,两个人直做到天黑才停手。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约定的日子就到了。这天一大早,杜胜杰便盼着孙广复过来,结果直到晌午也没见人影儿。午饭后,他正要到街口去张望,这时听有人敲打院门。他出去开门一瞧,见来的正是孙广复,后面还跟着两个仆人。两个人一见面,都笑了。
只见这孙广复生了个不高不矮的肥胖身材,胖得脖子和脸都快一般粗了,但五官十分端正,皮肤很白,耳朵很大,一双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特别精神。这时,两个人相互问过好施过礼之后,杜胜杰便把这主仆让进屋里。杜夫人和凤儿见有客人来都高兴得不得了,大家相互见过礼,少不了说些客气话。寒暄过一阵,孙广复站起来施一礼道:“老夫人,您和小姐多保重,我们这就告辞了,码头上船正等我们,时间耽误不得,下次我再来看望您老人家吧!”说着,便吩咐仆人去背行里。杜夫人见他们要走,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嘱咐了又嘱咐,把几个人送到门外,洒泪而别。
这杜胜杰虽说不是头一次出远门,但心里仍很难过,离开家门,每走几步就回头望一望,直到街道拐弯处看不到母亲和妹妹了,这才放开步子往前走。孙广复非常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边走一边安慰他。渐渐的,他的心里也开朗起来。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径直出了村子。
今天天气有点怪,刚才还是连树梢儿都不动,但上了官道却刮起了大风,顷刻间把半边天都刮黄了,巨风携着沙土扫得人睁不开眼睛。不过还好,正巧有过来的车是同路,一经请求便捎上了他们,这样没用多久就赶到了码头。几个人下车后,见有船早在等他们了,而且还是艘豪华气派的大船。
原来,这孙广复家也是靠水上运输发的财,其父孙永麟是宿州有名的木材商人,经营着不下十处木材场,在河北还买下了几千顷山林,每年都有两三万两黄金的收入。但是,他并未满足这些,而是把培养下一代读书入仕当成了人生目标。于是他把六个儿子全送进私塾读书,希望他们将来都能成才,好给自己撑门面光宗耀祖。结果前五个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全不争气连个秀才也没考中,很早就被淘汰出局,只有小儿子孙广复自幼聪明好学,诗词文章都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冲破道道关口考到了太学。为此,把孙永麟乐坏了,专门买了这条船来接送儿子,尽管一年也派不上几回用场,但他仍我行我素费尽了心思,直把船里船外油画得金碧辉煌,桅杆处还挂上了彩旗,非常漂亮,也特别显眼。对此,孙广复很反感,几经劝告见父亲不听,也就没再劝谏,随他去了。
这回,随船而来的还有孙广复的二哥孙广学。他是专门搭船去逛东京的。他早就听说那里如何如何繁华了,这次又听了弟弟绘声绘色的描述,使他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所以背着父亲上了船。此人可非善类,虽说年近而立也成亲生子,却仍不务正业,每天不是赌钱就是喝酒,再不就是惹是生非,气得父亲几次想把他轰出家门。这人还有一个毛病,那便是假装斯文,书虽读得不多,说起话来却咬文嚼字拿腔作调,别人都笑话他,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常自诩饱读诗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比得上诸葛亮和周瑜,让人觉得非常滑稽。这回,本来孙广复没想带他,怕他在外惹麻烦,不成想他对进京的事已走火入魔,死乞白赖着要来,无奈只好开船时捎上了他。
这时,仆人们见主人回来,忙到岸上去接着,特别小心地把两人扶过跳板,让到舱里,接着船便起锚了。今天的风对行船非常有利,只见水手们摇着橹将船划入航道后,马上扯起了风帆,转眼间这船就跟箭一样飞在了水面上。
此时,舱里头也很热闹。经过引见,杜胜杰和孙广学已认识,两个人相互客气了一阵之后,便天南海北地聊起天来。你休看孙广学书读得不怎么样,却道听途说的学了不少故事,而且全是别人闻所未闻的,这么一来,逗得那俩不住地捧腹大笑。孙广学见他们这样就愈发来劲,直说得吐沫横飞、眉目放彩,有时甚至是手舞足蹈,引得仆人们也挤到舱外,跟着不住地起哄。
杜胜杰一边笑一边偷眼打量这孙广学,只见他个头儿并不矮,就是身上瘦弱了些;长长的脸上多少有些灰暗,眨巴着一双小眼睛;说话时头爱往右偏,笑时则露出一口细小的牙齿,非常整齐和洁白;只是肩膀不大好,仿佛害了病似的往下耷拉着。他的衣着倒是很讲究,头上戴了顶紫缎纶巾,身着牡丹团花彩缎直衫,脚上穿了双皂色缎靴,腰间还挂了块青色九龙玉佩,另外左手的大拇指上还带了只绿色翡翠扳指,浑身上下打扮得十分阔气。
孙广学口无遮拦地卖弄过一阵见闻之后,就再也从肚子里搜刮不出可乐的事情,接着便开始说一些市井闲话,甚至于花柳之事。见他的话越说越粗鄙,孙广复便岔开话题和杜胜杰聊起了太学里的功课,不再搭理他。仆人们见没了可笑的,都纷纷散开了。孙广学也知道自己和弟弟他们不是同一档次的人,话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于是便很知趣儿地找水手们胡扯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间天就快黑了。这时,仆人进舱问:“六少爷,今儿咱在哪儿靠岸住店哪?前面不远就是南京的北港了!”“上回是靠得哪个港?”孙广复问。“就这北港!”仆人道。“那还在那儿停吧!我想起来了,上两回咱住得是云来客栈,今天,咱还到那儿住去!”孙广复道。仆人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只一会儿工夫,水手们就将船停到了码头边,搭好跳板后,仆人先把孙广复和杜胜杰扶上岸去。之后,留下两名水手看船,其他人全奔云来客栈走去。
这北港码头,是南京城最大的船坞之一;还有一个较大的码头在运河的对岸,但那是以货运为主。一般而言,凡是客船都爱停靠北码头,因为这儿不光吃饭住店方便,另外如果进城也较近,只有不到五里路。
这南京城以前也叫宋州,是太祖赵匡胤当年任归德节度使的地方。真宗景德三年曾改为应天府,大中祥符七年升为现在的名称——南京。作为陪都,这里濒临运河,交通便利,商旅辐辏,人口密集,是仅次于汴梁和扬州的全国第三大城市。与上述城市一样,市区的街道非常宽阔,两旁的买卖铺户林立,茶楼酒肆众多,各地的商贾随处可见,熙熙攘攘的人流从早到晚不断,非常热闹。还有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建有著名的应天府书院,另外城里城外的名胜古迹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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