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谷底幽居(二)(1/2)
( ) 此后杨珞每日只饮少量泉水,然后便运功化解热力,初时每次运功约莫需要两个时辰,到了后来只盏茶时分便大功告成,如此过了数日,他不但伤势痊愈,连内力修为也大有进展。杨珞闲来无事,将整个山谷都转了个遍,无奈四面都是千丈高的悬崖,根本就没有道路跟外界相通,看来九成九是要在此终老一生了。
这一日,杨珞正望着天空发呆,忽见几个黑影从远处飞来,仔细一看,原来却是几头兀鹰,展开了翅膀,在山谷上空盘旋不去。杨珞叹了口气,心想:“若是能象它们一般,生着一双强有力的翅膀,我也不用在这里犯愁了,也不知道若是我自己做一个,能不能有腾空而起的功效,我看多半便是不能,要不然古往今来怎就从未听说过有人会飞的?”他正胡思乱想,忽见一头兀鹰骤然俯冲而下,直向山谷中急坠而来。杨珞一愕,忖道:“它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要自杀?”却见那兀鹰冲了百余丈,忽然双翼一展,半空中折了个身,稳稳地落在崖壁半腰的一处平台上。
杨珞松了口气,暗道:“还好,不是要自杀,其实‘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道理最是简单不过,就连畜生都明白得很,如今我大难不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更加应该百倍珍惜才是,只不过生虽我所欲,我所欲却有更胜于生者,舍生取义,从容赴死,却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杨珞想到这里,仰天哈哈大笑,只见天空中的兀鹰又接二连三地穿云扑下,全都落在那突出的平台上。杨珞忖道:“这平台莫非是个鹰巢?怎地以前又没见过有鹰来宿?多半便是发现了什么食物,所以才都扑下来分而食之。”他刚回身要走,忽然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心头狂震,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那平台果然便是自己落下之时见到豆子尸身的那一处,杨珞心慌意乱,一面大声吆喝,一面寻些石块向空中扔去,他臂力虽强,却也只能扔得三四十丈高,离那平台还是相去甚远,石块撞到山壁上只“砰”地一声响,便又掉了下来。鹰群受了惊吓,全都振翅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一阵,见并无威胁,又纷纷落下,继续啄食豆子的尸身,任杨珞怎么拼命叫喊,却再也充耳不闻。
杨珞以手掩面,不忍再看,心中伤痛欲绝,忖道:“可怜豆子,死于非命不说,尸身还要落入一群畜生的口中,实在是惨绝人寰,他口口声声叫我大哥,我却连他的尸身都保护不了,豆子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怨我没用。”杨珞难过至极,泪水如注而下,他饮泣了一阵,念头一转,心中切齿恨道:“豆子为人憨厚耿直,义气深重,之所以死无葬身之地,全都是拜骆青峰所赐,他将我推落悬崖,我侥幸不死,或者还可不加追究,但他害死豆子,这仇却不能不报,只要我杨珞还活着,总要将他寻来,一剑杀了,还豆子一个公道。”杨珞心中气愤难平,象野兽一样在山谷中窜来窜去,他一生之中从未如此痛恨过一个人,也从未想到过这种仇恨竟叫他怒火如织,辗转难眠,杨珞徘徊了一夜,心中想过了上百种杀骆青峰的方法,直到破晓时分,才倚着树干,渐渐睡去。
转眼间又过了月余,温泉中的水色由红而粉,由粉而清,渐渐恢复了杨珞初见它时的情状,杨珞每日饮水便须练功,不知不觉间内力大进,出掌发腿,隐隐含有风雷之声,单以内力而论,已是小有所成,可与江湖上年轻一代的高手一较雄长了。
杨珞内力突飞猛进,但却觉出温泉中的力量随着颜色的褪去而日趋衰微,最近几次所饮的清水中几乎不含有任何的热力,已无须运功化解。杨珞心中惊奇,忖道:“难道当真是老天爷垂怜,不忍见我惨遭横死,所以才在泉水中化入仙丹,以助我疗伤么?”他心中虽如此想,却是连自己也不大相信,禁不住走到泉边,仔细向里观瞧。
温泉中热气腾腾,看不十分清楚,只隐隐约约见到一点黄光透将上来,其实这黄光他已见过多次了,不过总将它当作是块石头,不以为意,但此番他心中生了疑窦,忍不住想将那物捞上来看个究竟。杨珞觅了根长长的树枝,将枝叶打尽,伸到泉水中去勾那物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它贴着泉壁慢慢地拨弄了上来。杨珞越看越是清楚,只见那物一副金吞口,黑玉柄上嵌着各种宝石,尾端用金丝缕网罩着一颗绿宝石,正是自己坠崖时脱手飞出的那柄折断的匕首,杨珞一愣,暗道:“你倒落得巧,正掉在这温泉之中,又被我寻着,看来我便是你的真命主人,想逃也逃不了。”却见那匕首柄的红色穗子上还勾缠着一物,也一并被捞了出来。那物通体莹白如玉,长约两尺,有手有脚,姿态宛然,竟是一棵已成人形的大人参。杨珞一阵讶异,旋即心中雪亮,忖道:“这一定便是那千年雪参王,传说只要用红线将它缚住,它便再也逃不了,我们一路上所见的红光多半便是此物,想是它呆在悬崖壁上,却偏巧被这断匕的红穗缠住了枝叶,这匕首下坠的力道凶猛,竟将它连根拔起,一并落入了这温泉之中,传言中还道若以小火炖这参王七天七夜,待到红光冲天,再取汤汁服下,便能羽化登仙,算来我也正是掉下来的第七日上见到这温泉中的红光的,不过这温泉的水温并不甚高,怎地也有如此功效?是了,我每日饮水都在表面,焉知水底不是沸腾汹涌?怪不得我那必死之伤都能痊愈,想来定是冥冥中有神灵庇佑,虽然成仙成佛都是虚妄之说,不过白白捡回了一条性命,却终归是好的,而且这数日来我内力大进,不也都是得益于此物么?”杨珞伸手触摸那人参,但觉着手处光滑温良,端的是人间极品,杨珞心想:“此乃是通灵之物,当真可生死人而肉白骨,如今虽然功效大失,但用来解些微毒,疗些小伤兴许还用得上,我不妨将它好生收藏,日后行走江湖也有些保障。”杨珞将人参从匕首上解下,放到阳光底下晒干了,用那半截匕首将它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撕下一块衣襟包好,挂在树上。杨珞做完这些,又在山谷中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圈,知道确已没有出去的希望,暗自想道:“无路可走,便须在此处定居了,这山谷中连个山洞也没有,叫我何处藏身?总不能每日叫日晒雨淋吧,只好还跟从前一样,搭上一间树屋,聊作安身。”搭间树屋对他来说原本是驾轻就熟,但此刻除了一柄断匕之外,他没有任何工具,所幸匕首虽然只剩半截,仍旧是锋锐无比,他狠忙了几日,总算是将树屋盖成了。
说也奇怪,这山谷中虽然是郁郁葱葱,草木茂盛,但却甚少动物,杨珞经常一整日下来,连只小鸟也见不着,日子孤独寂寞,可想而知。这日杨珞躺在树屋中,叼着根小草,百无聊赖,伸手将怀中的物事一件件地取出来观看把玩,忽然一阵风吹来,将其中一本黄色绢册吹得呼呼啦啦地胡乱翻飞,露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来。杨珞随手将绢册掩上,刚要摆弄其他的玩意,忽然心中一动,忖道:“这黄色绢册是从李荻的胳膊底下取来的,若是我没有记错,除了李荻的一些废话之外,余下全是空白,怎地刚才却见上面写满了文字?难道是我眼花?”杨珞将那绢册又再翻开,见前面几页仍旧是写着李荻的那些废话没错,但第四页上却已赫然多了“玄天神功”四个字,此后每页密密麻麻写满了修炼内功的心法。杨珞惊愕万分,忖道:“这可奇了,怎地这几日我尽遇着怪事,连本书册也会变戏法不成?”他略一思量,猛然想起李荻桌上那支没用过的笔来,心道:“是了,小时候爹爹说过,有一种特别的药汁,写在纸上无色无味,但一见水,立马就会显出字迹,李荻所用的多半便是这种玩意,我将绢册藏在怀中,躺在地上淋了几场雨,这绢册也湿得透了,所以才会多出这些字来。”杨珞想通了此节,又接着往下看去,只见上面写道:“兵书有云,奇正相兼,胜之道也,行功运气,亦复如是。夫正者,世所多见,不足为道,玄天神功独授汝以奇,正道沛然,如江河之行,不可遏制,但若以奇者为其道,导之制之,不但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更具克敌制胜之威。八脉之气,齐聚膻中,不先行任督,而专用阴维阳维,阴跷阳跷……”杨珞读到此处,心中迷惑,忖道:“爹爹所授之内功乃是玄门正宗,讲究的是八脉之气,聚于丹田,丹田中内息越是绵密,则自身内力就越是强劲,而且练武之人,毕生所追寻的目标便是打通任督二脉,生死玄关,哪有弃任,督而用维、跷的道理?看来这与那般若魔剑一般,又是一本害人的邪功。”杨珞想到这里,对这玄天神功已无半分兴趣,将绢册抛到一边,倒头大睡起来。
这般无聊的日子又过了数日,杨珞对山谷中的一草一木都已了如指掌,实在找不到什么事做,只得又将这玄天神功翻出来观瞧,这次他从头到尾将这内功心法看了个遍,书中处处与常理反其道而行,简直就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杨珞心下大奇,枯坐苦思,渐渐入神。他心无旁骛,脑中来来回回只盘旋着玄天神功,所谓意方动,气先行,杨珞不知不觉间竟已将这玄天神功演练起来。他脉中真气隐隐流动,初时倒不怎地,但声势渐大,激荡逆行,如天边雷霆,翻滚而来。
杨珞猛地一惊,长身站起,心中一片冰凉惶恐,冷汗涔涔而下,忖道:“糟糕,我险些受了这魔功蛊惑,坠入万劫不复之境,真是岂有此理。”当下恨恨地将绢册抛了开去。他不瞧那玄天神功,便又只剩百无聊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腹中叽叽咕咕叫个不停,喃喃道:“又饿了,饿了好,怎么也算件事吧,待我想想,今日弄些什么好吃的……唉……那还有什么好想,这谷中小兽也难得见着一只,天天吃素喝清水,只差剃光了头,再念几声‘阿弥陀佛’,我便成了如假包换的大和尚一个。唉……”他口中虽然嘀咕抱怨,仍是起身出门,到谷中找寻新鲜野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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