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柳花却明（1/2）

( ) 夜里风大，深秋凉雨更是伤人肌理。蒙家村旁的虎头山顶，冷岩上卧膝而跪的那道身影，对这一切却是置若罔闻。“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这就是命？”

跪立的身影正是意外失去造化之气眷顾的蒙木。三天以后的这日傍晚，老村长给身体已经基本恢复的蒙木带来了这几天以来唯一一个充满希望的决定。村里已经同意让他再进行一次造化之石的测试。迫不及待的蒙木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便要求老村长再次将自己带到小木屋里。然而，事情的发展与结果跟蒙木这些天安慰自己的情况大相庭径。

这次的测试，结束得异常迅疾。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到，老村长便是确定，不会再有任何奇迹。倒不是造化之石对于蒙木产生了任何排斥与伤害，相反，那乳白色的气体在与蒙木手掌肌肤相接时是进入的犹如行云流水般急速，只是让人绝望的是，虽然没有再次透支身体的伤害，但其之后脱离蒙木身体的节奏也同样是马不停蹄。与虎子等别的孩子测试过程中唯一不同的是，对于那些孩子，造化之气在顺着他们身体游走一圈回到源头之后，无论如何催发之后都不会再有反应。而之于蒙木，这样的循环是一圈接着一圈乐此不疲，似乎把他的身体当作了好玩的游乐场所，愿意来去，可就是再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存于他的身体的某个部位里。

对于这样的情形，老村长能给出的解释是蒙木这具与造化之石相契的造化之体，其实是伪造化之躯。它拥有别的造化相契时所具备的的一切特性，甚至从当初的状况来看甚至表现的更为炫丽。只是他唯一不具备的却恰恰是对于造化相契者来说代表着未来，最为重要的东西——储存造化之气。

在对蒙木阐述自己这一看法的时候，老村长的目光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颓然，而蒙木更是已经忘记自己是如何与老村长告别，又是如何离开小木屋来到的这虎头山顶。此刻的他谁都不想见，更是谁都不想理，尤其是那个每日都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丽影。

风，任你凛冽；雨，随你磅礴。若你们真是有心替老天爷来看看自己这具连自己都骗不了的废体，那么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最好你们的嘲笑再猛烈些，将我就这么吹下山谷，或者直接埋葬进这土里。生命，对于弱者、废物，不过就是一场**裸地讽刺！

夜的美丽，在于那份寂静，给焦躁的心，营造、注入一股安宁。而夜的可怖，也是在于这种冷清，伸手探不着方向，也没人告诉你何时才能再遇光明，将其抓紧。不知不觉间，风吹雨淋中的蒙木在漆黑一片里已经度过了近五个时辰，他的身体早已失去感应，冰凉一片。而他的神智则更是恍惚，对这一切浑然未觉。或许，即便是有所察觉，也不过就是听之任之。确实，哀，莫大过于心死。

在蒙木身后的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另外一个影子。从那靠近过程中展现出来的分明曲线，可以辨别出这应该是一位尚处豆蔻年华的少女。这个女子自然便是与蒙木从小一起玩到大，感情最为要好的小柔。从老村长那里得知蒙木测试的最终结果，小柔心中的难受不比蒙木弱上多少。同时她更担心在接连经受打击，连最后的幻想都被无情破别之后，遍体鳞伤的蒙木会不会一时情绪不稳，做出伤害自己、更令所有关心在意的人都抱憾终身的事情。

几经波折，遍寻过所有两人曾经一同呆过的地方，又差一些没将整个蒙家村翻尽。小柔才在电闪雷鸣间，意外瞥见那道恍若为世俗所遗弃的孤立于山头荒岩上的单薄身形。

默默站在蒙木的身后，看着那张原本平日里噙满笑容的面颊化作此刻的麻木与呆滞，小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进行安慰。就像老村长说的那样，遇到这种事情，只能靠自己。看破了，跨过去，那就一切海阔天空，最不济的情况也能平安和乐的过上一辈子；看不破，迷失掉，那就一生埋于阴影，最理想的状态也不过得过且过的走下去。

现在，小柔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这些年来，生命中最为困难得这一刻，陪在他的身旁。在暴雨中为他轻轻地撑开一把伞，留出一片可以停栖的土地。至始至终，不弃不离！

雨下了整整一夜，油伞下的两道身影自然也是经受了一宿风雨。即便身体内有着造化之气的滋润，小柔仍是觉得浑身上下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在不停地往自己体内侵袭。冰凉的手脚已经不听大脑使唤，而牙齿也开始止不住的战栗。至于蒙木，本来就身体内里重创未复的他，此时没有躺倒在地，这不得不说，本身已经是一个不小的奇迹。

“木头，我们回去吧，在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的。”小柔的声音中略带颤抖，终究还是她先开口。她怕如果继续对蒙木现下的行为听之任之，恐怕他不死也得一场大病。可惜，蒙木对着一切置若罔闻，依旧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现在做的这些，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难道你非得让所有关心你的人看到你变成这样而伤心难过么？”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沉寂。

见到蒙木还是无动于衷，不知为何，小柔原本还在为他的遭遇而惋惜不已的心中，“腾”得冒起来一股怒气。“蒙木，你是不是觉得这整个世界都得围着你转？！就你受不得任何委屈，尝不得半点失败？”小辣椒的脾气一旦爆发，话语中哪里还顾得留什么余地。“你看看虎子他们，测试失败同样令他们感到沮丧。可他们至少还懂得如何去控制好自己失落的情绪，不会影响别人。而你呢？！测试结果优异时，你就豪言壮语，让人觉得简直就可以把整个蒙家村的未来都托付到你手上。测试结果一变，你就成了怂蛋，怂到都不如普通人的承受能力！我从前还真是高看了你，以为你比虎子他们更加成熟、聪明、知进退，懂得更多生活的道理。而今看来，是我秦思柔有眼无珠，竟被表面的假象蒙蔽了自己的眼睛，你不过就是个以自我为中心，遇不得半点挫折的庸才！你喜欢跪是吧？有本事你就给老娘一直在这里跪着，看你死在这里到底有没有人来给你收尸！”说完这些，小柔狠狠把手中的油伞掷向一旁，努力压下眼中差些就要因情绪激动，夺眶而出的泪水，愤愤然转身便要离去。

“小柔，我的身体……只是一具废体。”蒙木的声音中带着沙哑，心力交瘁下嘴里迸出几个字都是格外费力。

总算将这木鱼疙瘩敲开了口，已转过身去的小柔松下一口气，嘴上却是依旧不饶人：“哦？废了！那么请问，你是缺了个胳膊了还是少了条腿？”

蒙木显然没有想到小柔会这样反问他，钻入牛角的他思维上有些转不过弯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都没有，可是……”还没等他说完，小柔似是不想再听他废话，直接便是接下了话去：“没什么可是，你浑身上下原先有的，现在一样都不缺！你就是那可笑的自尊心在作怪，接受不了你同大家一样平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