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2）

( ) 这一年,大兴王朝年来得格外晚。

现朝野这种局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

帝即位就被架空，南面怀王蠢蠢欲动，而已经重掌握西北军秦起也打出了清君侧旗号整装待发,整个王朝风雨飘摇，战争一触即发。

外面天寒地冻,凝烟现连进出这间屋子都被江奕然和身边丫鬟限制着,每天只能屋子转转。

不知道秦绍现怎么样了。想到从弟弟那听到事情始末,她不由自主心疼。

其实那天江奕然能答应放过秦绍,不只是因为姐姐哀求，也因为秦绍现已经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

从政变那天开始,秦起就放弃了这个儿子。

政变后他们才知道,那天秦绍带领南北军拦截太子，南北军伤亡惨重，他亦身负重伤后失踪，而这一切，却只是秦起为了迷惑他们手段。为了让太子顺利发动政变，为了让他们相信秦家支持六皇子，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把唯一儿子当做诱饵留下，而秦起早已带着亲卫离京赴往西北。

老皇帝时，秦家就已经位极人臣，封无可封，支持哪个皇子登上皇位，对秦起都没有太大意义。何况，他从来没有想过支持任何人当皇帝，他要，是那个皇位。

所以，就算江奕然允许秦绍被秦家带走又怎么样呢？或许秦起还放不下那点父子情分，但秦绍却已不会再听令于秦家。把他放回西北，也是看着秦家窝里斗罢了。

年这天，江家比平日热闹了一点，祭拜过后，一家人一起吃了年夜饭，父子之间面子上情分照顾完了，江奕然便陪着凝烟两人一起回去守岁去了。

他们刚进院子，他贴身小厮就跑了过来，似乎有事禀告。

江奕然不敢让姐姐留院子里吹风，先让人送她进了屋，才问下人出了什么事。

“少爷，摄政王来了，正梅园暖阁等您。”

回到房间还没来得及换下衣裳，不明所以凝烟就被弟弟请到梅园，等她到了院门口，看到两个陌生男子守那处时，心里疑惑越发大了。

“表妹。”就凝烟打量其中一个看似眼熟男子时，对方却先开了口，脸带笑意：“怎么，不记得我了么？”

乍听他唤自己表妹，凝烟还愣了一下，然后心里顿时闪过一个人影，很就记了起来——他是蜀南何家何致之！

“四表哥。”她还记得他何家排行第四，可是，他怎么这？“许多年不见了，我差点认不出。你什么时候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奕然……”

她还未说完，何致之微微笑了笑，现他一点也看不出当初风流率性，反而和何寻之越来越像，整个人稳重了不少：“不怪他，我这一来是职责所，二也是想见见你。好了，你进去吧，他们里面等你了，我们以后再叙不迟。”

他们？凝烟怔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点点头，仍是吩咐人先送他去休息才进了院子。

出乎意料，暖阁里只有一个人，不是江奕然，而是几个月未见苏凤鸣。

刚刚进来前，蓝田暖玉便被拦了外面，意识到只有两个人，凝烟立刻便想退出去。

她动之前，他先出声拦住了她：“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苏凤鸣站原地不动，漫不经心地看过来，似笑非笑：“这里是江家，你弟弟就外面，我能对你做什么呢。”

凝烟果然不动了，只看着他人，一种熟悉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不由自主仔细打量了片刻，联系着刚刚见到何致之疑惑，脑海里似乎有些东西即将破土而出……蜀南，被她从海里救起美貌少年，何致之不明真相迷恋……是他！终于，记忆里那张精致容颜慢慢清晰起来，然后慢慢和眼前人重叠一起。

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凝烟不由苦笑了一下：“莲岂，是你。”

他没有否认，缓缓走近，嘴角含笑，嘲讽中又似带着欣喜：“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凝烟也没有想到他们再见会是这样场景，她承认，蜀南分开后，她很少想起过他。如今时间过去太久，记忆里少年让她熟悉又陌生，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中苏凤鸣低头看了她大氅下遮掩不住小腹一眼，怕她站久了会累，有些不甘心地伸手托住她小臂往里走，“坐下说。”

小臂被握住那一瞬凝烟下意识地退开一步，看他不悦抿起嘴角，忙笑了笑：“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然后扶着腰慢慢向正中央圆桌走去。

等她安稳地坐了下来，他才跟过去，却只盯着她肚子一言不发，眼底光忽明忽暗。

诡异气氛让凝烟有些局促，念及这几年间彼此间变化，不禁问道：“这几年你还好么？”

苏凤鸣将她尴尬看眼中，不是滋味道：“好与不好，你乎吗？”

江凝烟抿了抿唇，不说话了。她不懂他尖锐，她看来，管当初他性子别扭，但他们过去相处并不错，再相见又何至于如此针锋相对？

话说出口，他亦是后悔，看着她放双膝上纤纤玉手，情不自禁地拿手中握住，低头委屈道：“是我说错了话，你别恼，这几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从来没有……”

突然想起他不久前对自己做事，又听他如此直白表示对自己情意，凝烟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缩了缩手却挣脱不开：“你，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他恼恨地看着她：“是你先握住我手！”

“啊？”不带这么颠倒黑白！

“当初，是你先握住我手……你手那么暖，我还记得……就和现一模一样，从来没变过……你说，凭什么要我放手？”

他说似乎是当初自己救他时事……仔细想想，这小子恩将仇报啊！凝烟微恼道：“你这样只会让我后悔救了你！”

苏凤鸣心中一痛，一双漂亮眼睛竟似泫然欲泣：“为什么？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么？现我什么都有了，秦绍能给你，我都可以！我不用再顾虑任何人，你也不用，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莲岂……”凝烟任由他抓着，好言相劝：“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你可能弄错了，也许你只是感激我……”

见她又是那一套敷衍说辞，他不禁愤怒地打断她：“弄错了是你！是感激还是喜爱我分不清么？哼，弟弟？谁要当你弟弟？”

既然说不通，她也不想废话：“……总之，我是不会和你一起。”

“没关系。”他语气一变，摩挲着手中温热滑腻手指，涣散眼神里隐隐透着偏执，看着她样子有种很疯狂感觉：“相信我，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你就和秦家没有一点关系了，到时候我们就成亲，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我说都是真。”

凝烟惊怒：“你要把我孩子怎么样？！”

“你放心，我怎么忍心伤害他呢？”他温柔地看着高高凸起腹部：“你孩子便是我孩子，我一定会对他视如己出……只要你肯留我身边，他会得到这世上好一切。”

他一定是疯了。

凝烟摇头：“感情事不能强求，勉强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

“我不信。”他放开她手，笃定地道：“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嫁给我。”

凝烟无话可说。

两个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坐了很久，就凝烟要撑不下去时，他才站起来整了整衣襟：“你好好养胎，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苏凤鸣走后，凝烟并没有责怪弟弟，但她表达了自己意愿：她不想再见苏凤鸣，若是他再私下做出什么，她就搬出江家。

江奕然自然不能让姐姐搬走。

于是，凝烟分娩之前，苏凤鸣再没出现过。

随着春天到来，天渐渐暖了起来。

三月某一天，阵痛了好几个时辰后，凝烟顺利诞下一个男孩。

而同一天，一场蓄谋已久战争终于爆发了。

皇并没有等秦家和怀王发难，待粮草准备充足后，大军兵分两路，打着平叛旗号出发了。

战火纷飞间，六月里南方战场上老怀王就已出现败势，三万大军剩余不足两万，而西北战场上，却被秦家接连攻下三座城池。

两线作战对王朝军队很不利，但现怀王已经是强弓末驽，只要南面平定了，苏凤鸣便有信心和秦起一战。

皇宫里，如今朝廷表面上帝说了算，实际上却是他把持着朝政，前方战报会第一时间到达他手里。

而就刚刚，南面统帅军队何将军却送来一封密信。

有人抓住了老怀王，只要苏凤鸣肯拿一个人交换，对方就会将怀王交给他。

而他要那个人，就是江凝烟。

“我绝对不允许你拿我姐和任何人作交换！”

听到这个消息，江奕然第一次冲好友发了火：“苏凤鸣，你当初是怎么同我说？这就是你对我姐真心实意？！”

“我没有答应！”苏凤鸣按了按额际，面色疲倦，“你我都知道提出这个条件人是谁，我怎么会再把她送到他手上？”

江奕然脸色缓和了一点，但仍是不豫：“那你为何说要带我姐去南面？”

“逸之，我们时间不多了。”他面对着西北方向望去：“西北军如今势如破竹，我方军士伤亡惨重，仅仅靠何家军已经抵挡不住了，若是西北军突破了定风关，我方士气必将受到很大影响，局面对我们来说很不利。不管从哪方面看，南方战事都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而这次，是一次很好机会。”他回过身面对江奕然，神色郑重：“你相信我，我和你一样，绝对不愿再把她交给秦绍！”

不管外面怎么打，凝烟却只家一心一意照顾儿子。事已至此，战争面前，她无力改变任何事，除了等待结果，她别无他法。

只是后无论哪边胜利，对她来说都是两败俱伤。

就她已经死了心打算等待这场战争结果时，却突然被送往了前往南方路上。

江奕然和苏凤鸣也队伍之中，而路上，江奕然就已经将原由告诉了她：秦绍要拿怀王换她和孩子。

南方是怀王封地，那剩下一万多士兵都是他子弟军，统领这些人，也都是他子孙。可以说，只要怀王肯投降，那一万多士兵便可收入囊中。

他们猜到秦绍不会再帮他老子，却没想到他跑到南面玩了这么一出。

“姐姐，到了那个时候，你真愿意和他走吗？”江奕然问。

凝烟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奕然，这一路上，你我看到那么多因为战乱流离失所无辜百姓，这真是你想要吗？当初你们策划这一切，可有想过他们？而如今，你可曾后悔过？”

“我不后悔。”他撩起姐姐一缕长发手上绕了绕，音色迟缓：“姐姐，这个世界上，如果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人，就必须拥有足够力量。管我付出了很大代价，但我也拥有了这种力量，所以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