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自作孽(1/2)
“嚎什么嚎?八百里外的耗子都给你嚎醒了!”听到孙氏没完没了地哭嚎,赵氏没好气地道。初时看见孙氏的腿,赵氏的心里还有些惧怕和可怜,可是听了孙氏一阵不停的嚎,不由得渐渐不耐烦起来:“要不是你财迷心窍,去秦氏家里偷东西,谁能咬着你?”
就是,活该!一起走进来的李氏站在赵氏身边,在心里啐道。
“白大哥,你给我弟妹看看,她这腿是怎么了?”刘大壮拉着白大爷走到床前。
其他人都盯着白大爷的身影,只见他走到孙氏的床前,抓起孙氏的手腕把起脉来。半晌后,取出一根银针,抬起头道:“取一只碗来。”
“哎。”刘大柱连忙取了只碗,递给白大爷。
只见白大爷接过碗,然后捏着银针,在孙氏的一截乌黑的腿上刺了下去。片刻后,针尖拔了出来,一滴乌黑的血随即流了出来,白大爷端着碗接住,使这滴黑血落在碗底。
“啊!”见到那滴黑血,孙氏扯着嗓子大叫一声。站在床头的赵氏被聒得耳朵疼,一巴掌拍在孙氏的头上:“喊什么喊?不是没知觉了吗?”孙氏被打得头一歪,恨恨地扬起脸道:“喊一声还不行啊?”
赵氏懒得理她,只对白大爷道:“白大哥,我这弟妹到底怎么了?”
白大爷偏着头将碗里的乌血研究一番,皱起了眉头,说道:“似是中了毒。”
“中了什么毒?”赵氏又问道。
白大爷皱着眉头,没有立时回答。他又看了几眼碗底的黑血,然后抬起眼睛看向孙氏问道:“你最近沾过什么东西没有?吃下、喝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没有?被什么挂破皮过没有?”
孙氏一听,来了精神,坐起来指着秦羽瑶道:“被她家的狗咬过!”说着,指着腿上被小白咬过的地方说道:“就是这里,被咬的印还在呢!”
此时此刻,白大爷也顾不得许多了,低下头看了过去。只见那牙印十分细小,又尖又碎,且紧密挨着,不由摇了摇头:“这个不像是犬齿印。”
“怎么不像?你再看看。”孙氏急了,指着牙印说道。
“怎么?不是就不是,你还想讹人啊?”赵氏一听不是,冷笑一声,讥讽孙氏起来。
“可我就是被她家的那只白色的奇怪小狗咬了啊!”孙氏一口咬定道。转眼看见秦羽瑶,立时指着她道:“你说是不是你家小狗咬的?”
“我家可没养小狗。”秦羽瑶站在门口,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道。心中倒有些惊讶,怎么孙氏被咬了,还如此活蹦乱跳?明明一条腿都乌黑了,却还如此有精神,简直不像中毒的样子。
“你,你——”孙氏指着秦羽瑶,气得脸都歪了:“当着这么多人,你还敢否认?”
刘大壮想了想,却说道:“秦氏家里养的那只白色小畜生,我们都见过,不像是小狗,倒有些像是狐狸?”
“可是,狐狸也没有毒啊?”白大爷皱着眉头说道。
“好了,都别猜了。”秦羽瑶心知躲也躲不过,总归宝儿抱着小白,许多人都看见过,索性干脆地道:“那只白色小宠,确实是有毒的。”
“什么?”孙氏一听,立时有了底气,指着秦羽瑶道:“好哇,你养什么不好,养只有毒的狐狸,你是防着谁哪?啊?你的心咋就这么黑啊?”
秦羽瑶冷笑道:“不怕告诉你,你今日只瞎了一条腿,算你走运。我在山上打猎时,我家小宠是咬什么就什么死,你没死算你命大!”
“你,你咒我死?”孙氏气得嗷嗷叫,立刻就想下床挠秦羽瑶,可是她一条腿不方便,肩膀又被赵氏按着,却是起不来。便捶起床板,嚎啕道:“老天爷啊,你不开眼啊,这些人是要弄死我啊!”
“谁也没想弄死你,都是你自己作死。”赵氏心中烦躁,抬头皱眉看向秦羽瑶,问道:“当真是你家那小畜生咬的?”
“我不在场,我不知道,如果她只是被我家小宠咬了,那多半就是了。”秦羽瑶摊手道。要她直接承认,她可没那么傻,反正也没有人看见,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一听,也没话说了。
这时,王氏怯生生地道:“我,我看见了。”
秦羽瑶眸露讥讽,立即看过去道:“你们都是贼,一丘之貉,作案同伙的证词是算不得数的。”
王氏一听,立刻低下头不说话了。她听懂了秦羽瑶的意思,如果她再多嘴,他日告到公堂之上,她也逃不了一个偷盗的罪名。到那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说话了。毕竟,小狐狸只咬死过野物,从没咬过人,谁知道咬过人后是什么样子?难道叫他们也挨一口,做个试验?那绝对不可能的,谁也不肯为了别人犯性命之忧。
此时,只见没人肯为她说话,孙氏又嚎啕起来:“老天爷啊,我做了一辈子好事,怎么就叫我落得一个被畜生咬死的下场啊!老天爷啊,你不开眼啊!”
听到这里,就连刘大柱都有些没脸。可是孙氏毕竟是他媳妇,便抬起双手搓了搓脸,看向白大爷道:“白大哥,我媳妇,还有救吗?”
孙氏也不哭了,抬头朝白大爷看过去。
白大爷沉吟片刻,却是站起身来:“我只是个乡野大夫,只能治一治头疼脑热什么的,便是中了毒,我也只认得几种蛇毒。孙氏中的这种毒,我没有见过,我治不了。”说完,起身背上药箱,抬脚准备走。
孙氏愣了一下,指着白大爷的背影道:“他是什么意思?”就在被小白咬了之后,孙氏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便是那条腿没知觉后,她还觉得精神好好的。当下朝着白大爷的身影道:“没见识的老匹夫,你懂得什么,怎么就治不了了?不懂得就不要瞎说,没得误害了人,呸!”
白大爷才走到院子里,这些话全都真真切切地听在耳朵里,他被气得脚步顿了下,然后回身说道:“我没说治不好,我只说我医术不精,治不了你。不过,哪怕我医术不精也看得出来,你这条腿算是废了。”
“你才废了——”孙氏一声尖叫,又要撒泼起来。
“你闭嘴!”村里这些人,谁没受过白大爷的恩惠?刘大壮兄弟俩一起喝道,然后出去送白大爷去了。
“对不住,白大哥,我弟媳就是这个臭嘴,您别忘心里去。”刘大壮一边给白大爷道歉,一边问孙氏的情况:“不过,我弟媳这个腿,真就治不了了?”
白大爷叹了口气,说道:“她那条腿上流出来的毒血,毒性特别强,眼下瞧着虽然没什么,日后怎样却说不好。我劝你们呀,赶紧带着她去城里看大夫是正经。”
“哎,哎,好。”刘大柱忙不迭地道。
两人回到屋里,只听孙氏又在哭闹,直是一阵头大。便喊了赵氏、秦羽瑶出来,然后对李氏和王氏道:“你们照顾她,我们出去商量。”
在屋里孙氏吵得很,实在什么也说不了。刘大壮索性喊了秦羽瑶在院子里,咂了口烟嘴,说道:“这件事,秦氏已经认了。就是她养的小畜生咬了人,此事得拿出个说法来。”
赵氏点头,刘大柱也点头:“哥,你说咋办?”
刘大壮心里已经有了章程,此刻只是对着秦羽瑶说道:“她去你家里偷东西,是她不对,这事是定了的,谁也无法否认的。但是,东西已经由我做主,都还给你了。对于孙氏偷你东西的事,便算了结了,秦氏,你说是不是?”
“大伯的意思是,我家小宠咬了孙氏的事,属于另外一桩,却不能就此了结?”跟明白人说话不需要装傻,秦羽瑶干脆地把刘大壮没有说出来的话,直接给问了出来:“大伯是想说,对于我家小宠咬了孙氏的事,要拿出一个章程来吧?”
刘大壮点了点头:“不错。”
“此事好办,我把我家小宠抱来,也让孙氏咬它一口,此事便了结了。”秦羽瑶干脆地道。
“这怎么行?”刘大壮瞪起眼睛,看着秦羽瑶道:“人与畜生怎么能一样?你家小畜生咬了孙氏,害得她失了一条腿,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怎么就不能这么算了?”秦羽瑶反问道,“大伯的话里面,本来就漏掉了一件事——是我叫我家小宠咬孙氏的吗?是我家小宠跑到这里来,把孙氏咬了的吗?不是吧?分明是孙氏到我家偷东西,才被咬了的,怎么到了大伯口中,便是另外一件事了?这明明就是同一件事!”
“那你想怎么样?”刘大壮只见秦羽瑶句句犀利,此刻脸色有些不好,“反正就这么算了,那是不能的!”
刘大柱只是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看着刘大壮给他找场子。从小就是这样,但凡有了什么事,刘大壮都会帮他解决的。
“要是你家里养了一条狗,孙氏只是挨了一口,那是她活该。”赵氏想了想,说道:“但是狗是没有毒的,你家小白是有毒的。孙氏虽然可恶,此事是她活该,但是这惩罚却重了些。秦氏,不论如何,你总要做出些赔偿的。”
“好,赔就赔!”秦羽瑶说道,她本意也不是就这么算了,那不可能,便是放在现代也有个防卫过度的说法。何况有刘大壮和赵氏这两个明白人在,此事轻易算不了完。而且那几匹绸缎都被孙氏和王氏摸过抱过了,秦羽瑶心里也不稀罕了,便道:“今日孙氏从我家里拿走的东西,我都可以赔给她。怎么样,够了吧?”
听完,刘大壮等人都愣住了:“太,太多了吧?”
甚至,就连刘大柱也没想到秦羽瑶如此口松、好说话,眼睛有些闪烁起来。若是孙氏损失了一条腿,却换了这么多好东西,那可真是赚了!
“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白给的,我也要讨个说法。”秦羽瑶指着门口偷听的王氏,说道:“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日子本就过得不容易,往后宝儿进学堂、科考、娶妻、生子,日子长着呢,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我家宝儿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有爹,他没有,我就得多出些力气挣钱给他攒着。”
说到这里,秦羽瑶歇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若是我每每攒了些东西,便被人这样讹诈走,叫我怎么活?我挣钱是给谁挣的?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
“没错,此事必须有个说法。”赵氏不由叫好,看向秦羽瑶的目光有些赞赏,“若是人人都学孙氏,都以此讹诈秦氏,她的日子还过不过了?而且柱子、孙氏明明就跟秦氏断绝关系了,还口口声声拿孝道压着秦氏,这不像话!”
“确实不像话。”刘大壮此刻也向着秦羽瑶起来,“回头把那份断绝关系书拿来,柱子补个手印,这回看谁还敢不认!”此时此刻,刘大壮看向秦羽瑶的目光,变得十分缓和起来。
在他看来,秦羽瑶明明可以争的,但是她没有。从她之前讲的话里可以看出,她不是不明白,她如此做,只是因为她大度,她有情义。她听了他的话,没有去告官,并且还答应赔偿孙氏这么多东西,是个好娃子。
他又哪里知道,秦羽瑶一来觉得那些东西都被孙氏碰过了,心里不稀罕。二来,小狐狸是个奇异的品种,它咬了孙氏,孙氏却只有一条腿是乌黑的,其他看起来全都正常——这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为免以后孙氏有些好歹,却赖到自己的身上来,秦羽瑶打算用这些东西,换得日后的平静。
这些念头,刘大壮却不知道,此时对刘大柱说道:“赔东西就够了,至于孙氏拿走的那十几两银子,都还给秦氏。秦氏孤儿寡母,东西都被你们拿走了,再没点银子傍身,叫她怎么活?”
刘大柱连忙点了点头:“好,好。”在刘大柱看来,哪怕一匹布都不止十几两银子了,就是再多赔给秦羽瑶一些,他们还是赚的!
于是,几人商议定了,便走进屋里。
刘大柱走到床前,对孙氏道:“从秦氏那里拿的银子呢?快点拿出来。”
“什么?她家的小畜生咬了我,还叫我赔银子?”孙氏一听,不得了了,立即坐起来撕打刘大柱:“我嫁给你这个男人有什么用,一辈子没吃好的、穿好的,还得伺候你们一家子人,到末了我都快死了,还叫我赔人家银子!啊,没天理,没活路了啊!”
刘大柱臊得满脸通红,连忙说道:“谁说不赔你了?那些布,那些被褥,那些茶盏,全都给你。就只是把那十几两银子还回去,你快点的。”
孙氏一听,不哭了也不闹了,从刘大柱怀里钻出来,指着秦羽瑶道:“她有一千两银子呢,还稀罕我这么点碎银子干什么?咬坏了我一条腿,就赔这么点东西就想算了?没门!那一千两银子,至少赔我八百两来!”
孙氏狮子大开口,也不怕被噎死。这一番话落到众人耳中,又是不同的反应。秦羽瑶挑了挑眉,不明白孙氏怎么知道她得了一千两银子的事?而刘大壮等人根本不信,连连道:“胡闹,真是胡闹!”
刘大柱也满头大汗,低声说道:“你见好就收吧,小心作得过了,一文钱也得不到。”
“我怎么就得不到了?我可是损失了一条腿,是她家养的小畜生咬的,她不该赔我啊?”孙氏仗着白大爷说的自己的腿没救了,此刻十分豁得出去。
“我哪里有一千两银子?你莫不是魔怔了吧?”秦羽瑶的眼睛里噙着淡淡的寒意,直直看向孙氏问道。
“你少不认,大家都听到了,今天那贵公子又来了,给你送了一千两银票!”孙氏说完,指着刘大壮和赵氏道:“不信你们去问玉洁,就是她说的,大家都听到了。”
听到这句话,刘大壮和赵氏都愣住了:“玉洁?是我们家的玉洁吗?”
“不是她是谁?你们把她叫来,就什么都知道了!”孙氏信誓旦旦地道。
“你少胡乱攀咬人,我家玉洁可不是那胡说八道的人!”赵氏瞪大眼睛,指着孙氏说道。
“哎哟,怎么就不是了?以为谁没看见呢?她又是提着水,又是提着茶啊的,去跟那公子闲聊,还当自己是正经大姑娘呢?”孙氏不屑地道,“都订了亲的人了,还这样没羞没臊,我都替她害臊!”
“你胡说八道什么?”说到自家闺女,赵氏一急,走到床前逮着孙氏打了起来:“我家玉洁也是你能攀咬的?怎么就见不得别人好?我家玉洁招你惹你了,你往她头上泼这些脏水?我叫你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为着秦羽瑶的事,赵氏便能进门打孙氏两个耳刮子,何况是为了刘玉洁?孙氏直被打得嗷嗷叫,躲进旁边刘大柱的怀里:“她做得还不许人说得了?不信你回家去问啊?又不止我一个人见到了,叫她来跟我们对质啊?”
刘大柱此刻也怕孙氏被打坏了,赶忙护着道:“大嫂,你回家问一句也无妨,反正就在隔壁,离得这样近,喘口气的工夫就到了。”
“哼,问就问,要是我知道你有一句瞎话,我就撕了你的嘴!”赵氏抿了抿微乱的鬓角,昂首挺胸朝外头走了。孙氏冲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满眼得意与轻蔑。见着这一幕,秦羽瑶不由得垂下眼睛,微微皱起眉头。
孙氏的话,只怕是真的。因为任飞烨花了一千两买她的拉面方子的事,总共只有这么几个人知道。任飞烨不可能随口乱说,宝儿更加不会,而她自己也没有。那么,除了刘玉洁还有谁?
而且那一会子,刘玉洁站在门口,的确是真真切切见到了的。
这下事情复杂了,秦羽瑶心中想道。原本刘大壮和赵氏热热心心地帮忙,此事就该这么了了。谁知竟扯出了刘玉洁来,恐怕又有些变故。
且说赵氏风风火火地回到自己家,刚进院子便扬声喊起来:“玉洁?玉洁?”
“娘,你喊我?”刘玉洁从屋子里出来,眼神微微闪烁:“大姐姐的事完了吗?结果怎样?”
“还没有完。我问你,你今日都去哪儿了?”赵氏问道。
刘玉洁“啊”了一声,说道:“我去大姐姐家学针线了,跟娘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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