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秩者天枢（2/2）

“因为人眼会被表象所欺骗，而心眼则不然。

“唉……我曾以为……也罢，别提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原本我也以为我知道了个中缘由后会极度疯狂，但真正听到之后并未觉得如何忿然。

“谢谢。”

“谢？何谢之有？”璎珞的脸在面纱之后，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为我拿起星盘的时候就作好失去视力的准备，我自是要谢的。即便拿起星盘意味着失去自由，你还是拿起了它，我还是要谢的。”我笑，再次道，“多谢。”

璎珞撇撇嘴：“切，谢你个头啊！小爷我才不是为了你拿星盘呢，我那时若不拿它的话我就会挂了！再说了，当秩序者多好呀，看谁不爽就来一句‘代表上天消灭你’，超级外挂有木有！”

我调笑道：“好，那外挂爷，我问你，我还有多长时间可以看看这个美好又五彩缤纷的世界？”

“因人而异，我也说不准。”璎珞望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倒是淡定，看来我前面是白着急了。”

“因为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生活一直很美好，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我伸出一根指头，像模像样地左右摇晃，“其一，我拥有自由；其二，我还活着；其三，我所珍视的人并未受到伤害。”

“我该说你是天真过头啊，还是盲目乐观啊？”璎珞扶额。

“两者兼有。”我毫不谦虚，笑得『露』出八颗以上明晃晃的白牙。

“小破孩儿死一边去！”璎珞暴吼一句，将信号掐断。

水镜镜面开始扭曲，波光不定的水面隐隐映出女子蒙着面纱的侧脸。虽然她的表情就像我欠了她几十万一般欠抽，但我分明看见了一颗银泪自她眼角滑落，濡湿纱巾。

九转观星盘中央的景象一阵扭曲，彼端银发女子的脸庞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璀璨耀眼的星空。

星星是不停运动的，正如一个人的人生在不断变化。每个人都对应了一颗星，或明或暗，在夜空中尽显人生百态，也许夜空的神秘美丽便是由此而来。

黄道星图不断变化，而其中却有一个例外。

——穹顶的天枢星从未动过。

观星的人必须要知道自己的位置才能看出星轨的方向，所以司星的天枢没有轨迹。在星图中茕茕孑立，没有同伴，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无论发生了什么，秩序者只能在一边冷眼旁观。不能『插』手，不能改变。

她有实力。纯粹的黄帝血统足以令她在这一辈傲视群雄。一双眼睛将每个人的人生看得极为通透，公私分明，从不冒险做会改变星轨的事情。

她有心机。卧底阴阳家数载，却未被发现存有异心，清楚自己的实力和分析事件的精干让她几乎从未身处险境。

她有谋略。扮演轩辕夏缨之时的嗜血、淡然、视人命为草菅……一切的一切可谓滴水不漏。很难想像，平日里笑得没心没肺，既白又二的她竟可做到这种地步。

她有耐心。她可以蛰伏在暗处许久等待有利的机会，不焦不躁，待得良机乍现总能够将其紧紧抓住。

同时，她狠厉决绝，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用上一些残酷的方法。

这一切，足以让她成为顶尖的强者。只手遮天，翻云覆雨，亦不在话下。

她给人的印象应是凌驾云山之颠，笑看风云变，众生痴。.之外惟其一人，掌生杀，弑魔神！

但是在她心底，她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坚强。大大咧咧地与众人笑闹调侃反而才是装出来的——她的心早已苍凉得面目全非。她一直是害怕的，她怕有朝一日自己所珍视之人会受到伤害，她还怕他们会抛弃自己。被背叛、被出卖，甚而至于失去一切、一无所有的滋味太过了解，开始还会哭，可痛到极处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只能郁结于心，酿成绝望满觞。

自穿越以来，她从不知天高地厚，到做事胆大心细。从拥有一切，到一无所有，之后又再次得到。

但这时的她反而开始怀念以前一无所有的生活了，没有阳光，没有情感，没有所珍视的人。

这样的生活虽黑暗，却很平淡、很安稳。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失去，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身为秩序者，她的筹码只有她自己的命。

——一缕没有信仰，死气沉沉的苍白灵魂。

人类是一种贪婪而矛盾的生物。

他们习惯于将痛苦放大，同时把快乐缩小。他们讨厌失去，渴望拥有，但真正拥有之后却弃若敝屣。这一点，连秩序者也不例外。

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渴望着光明和救赎。而当信任、友情与爱情真正摆在她面前时，她反倒是怕了、慌了。

——她怕这是一场梦。

现实太残酷，它喜欢先抛给人希望，之后又将绝望抛来。

也许，从未拥有，才能不畏失去。

可是……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是一种会灼伤自己的温度，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扑过去呢？

那种炙热的、鲜活的情感，是人一生中最想得到的东西。这是一种本能，是近乎宗教信仰的狂热追随。

唉，也罢。既是命，秩序者也无力挽回。^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