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北京，北京（1/2）

2003年8月11日，龙飞一个人坐火车来到北京。这一天是来单位报到的日子。本来七月初就离校了，刚好赶上2002年年底到2003年年初的“非典”，北京又是非典的重灾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北京死了将近两百人。为了避免路途中被传染，单位推迟了毕业生报到的时间。

临出发前，母亲往龙飞包里塞了两千块钱。

“妈，我不用钱。去了很快就发工资，我拿那么多钱干什么啊？”

“用不用得着都拿上。老话常说穷家富路。多带点钱没坏处。”

每次出门母亲都会说这句话。龙飞的父母一路把他送到开往市里的大巴车站，各种叮咛嘱咐。虽然他已经在外上了四年大学，但是那时父母总觉得龙飞还是个孩子，他总归要回家。这一次，是龙飞真正离开家乡独自去闯荡。没有人知道龙飞即将面对怎么样的环境，也没有人能设想龙飞会有一个怎么样的未来。正是由于这么多的未知，让龙飞和父母都有一丝忐忑。尤其是龙飞的父母，他们为这个儿子担心，却又无能无力。

车开出去了很远，龙飞回头看，父母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大巴车。直到他们在视线中变得模糊，龙飞才回到座位上。一行眼泪悄悄划落他的脸庞。

那是典型的绿皮火车。龙飞清楚的记得，当时的火车票是27元。320公里的路程要4个多小时。车上没有空调，只是在车顶上挂着几个大风扇。整个车厢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汗臭夹杂着臭脚丫子的味道。母亲大声吼着哭闹的孩子；几个打工的农民坐在编织袋的行李上，打着牌大声的吆喝着；卖盒饭和各种地方特产的车厢服务员叫卖着……嘈杂的声音加上闷热的空气，让人变得更加焦虑不安。

几个扛着编织袋的农民，肯定是去大城市谋生的。靠地里的收成，只能勉强糊口。他们必须背井离乡。为了让孩子有钱上学，让老人有钱看病，让老婆住上新房，这些人不得不远离亲人。每年只有等到麦收季节，这些可怜的打工者才会和工头请几天假，回到家和老婆孩子有几天短暂的相聚。其次，就是春节。对于春节，朴素的中国人依然守着几千年的传统，都要和家人团圆。所以，每逢春节，偌大的北京城就变得异常的安静。

到了。龙飞终于第一次来到祖国的首都——北京。这个无数次出现在电视上的大都市，第一次距离龙飞这么近。紧张？兴奋？茫然？龙飞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

“您好！请问怎么能去前门西大街啊？”龙飞问一个像是在北京工作的年轻人，“我第一次来北京不太熟悉。”

“你是要去哪里？是来这边工作吗？”年轻人很热情的问着。

“我要去xx石化报到。公司给的交通图说要到前门西大街坐班车。”

“那你坐地铁过去吧。我正好也要坐地铁，你跟我一块儿走。”

短暂的接触，让龙飞知道那年轻人也是外地来北京工作的，刚来北京两年。所以，对于龙飞这种刚毕业的学生来北京工作，他觉得很亲切。

龙飞提上自己的行李——也是一个编织袋似的的行李包，跟在年轻人的后面。排队过了检票的出口，抬眼望去，北京站的广场上排满了行色匆匆的人和大包小包的行李。有刚到北京的，也有准备离京的。

“为了生活

人们四处奔波

却在命运中交错

……”

每当看到这些行色匆匆的陌生人，龙飞都会想到那句歌词“为了生活，四处奔波……”此时的龙飞，也正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北京站出站口正对着地铁站。龙飞第一次知道，原来地铁真的是在地下跑的。在以前，他想象不到，原来人们真的可以在地下做这么大的工程。那个时候的龙飞，从来没有来过大城市，又岂是一个“土”字能形容。这也是为什么后来的好多家长都想让孩子在一个大的环境中成长。这样，他们的孩子就不会输在起跑线上。龙飞就是那个典型的输在起跑线上的人。

一块儿买了票，年轻人非常细心的带龙飞上了地铁。

“你往前面方向，我往建国门方向。你看这地铁路线图，暗色的是已经过的站，亮色的是行驶方向下面的站。会看路线图了你就知道怎么坐地铁了。出站口会有标注，写明这个口能到哪里。我记得应该是c口西南口出，你到那边再确认一下。”

“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得一个人找半天。”龙飞非常感激的对年轻人说。

“没事，你自己小心啊。再见。”

“再见。”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龙飞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几个同学报考了北京的研究生，还没有开学。李月林被北京的一家央企录用了，目前两个人还没有联系上。和这年轻人的相遇，让龙飞那颗紧张的心，感觉到了一些温暖，让他觉得这个陌生的环境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难融入。彼此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也仅有这一面之缘。但是，龙飞在心里一直很感激这个年轻人。是他，陪龙飞走了在北京的第一段路，让龙飞在以后的成长道路上，变得不再畏惧。

出了前门西大街的地铁站，龙飞第一次看到了天安门广场。那个在小学课本上就知道的天安门广场，那个一遍遍在新闻联播上看到的天安门广场。仅仅是隔着马路看了几眼，没有逗留。因为他必须赶在天黑前到xx石化。不然，晚上都没有落脚地儿。

班车并不是免费的。龙飞花了五块钱买了票，坐上了去xx石化的班车。先是在市里开了一小段路，然后就上了出城的高速公路。开始的时候，到处还是高楼林立，没多久，就变得越来越荒凉，紧接着就看到了远处的山头。龙飞的心也由开始的兴奋慢慢变成紧张……他在一个小村庄生活了十多年，后来到市里读书，也只是待在一个放二十年后都只能算是个四线城市的小地方。就连大学，也没有出省，是一个满是盐碱地的小城市。他不想工作的时候又回到农村。

龙飞清楚的记得林可儿曾经和他说的话：“我想去大城市，上海或者北京，将来还要读哈佛，我要有自己的企业，这是我的一个梦想。”这何尝不是龙飞的梦想呢。可是，龙飞的梦想是不是真的能实现呢？他不知道。

随着班车司机的指引，龙飞在所要就职的电厂门前下了车，拎着他那编织袋的大包径直去了传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