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不远游（2/2）

“可那样，会不会太自私了些。”这与我学的举手之劳，能帮就帮却是相反些来的。

“须知，升米恩斗米仇。”她看着我的目光，很是慈爱和无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投桃报李的，这世上总有部分人是将你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的，你若帮得不好，反倒还得怨恨于你。

更何况，你心里都已经不愿意了，又何必委屈自己呢，虽然人这一生，大小委屈总得受着，然而没有必要受的委屈又何必去受呢，我是个极其自私自利的人，让别人去受罪总比让你受罪要好，更何况，自己不能解决的麻烦你又如何能解决呢。”

“那您的意思是，我应该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了？”我又问。

“这是我要嘱咐你的第三件事，若是举手之劳，你觉得对方与你投缘，若你能帮则可救急，但是要记住，施恩莫忘报，而且你也只能帮一时，不能帮一世。”

“我明白了。”我淡淡道。

她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笑模样，而后继续道“第四，心里要有根准绳，行事要端正，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要有点数，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你的品性自然是十分好的，只是外面世界，诱惑繁多，你不在我跟前你做了什么我也不能了如指掌，就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渐渐会迷茫，继而变得叛逆，然后想要寻找刺激，你若也有迷茫之时，可以回来找我商量，若不愿找我商量那就多读读有用的书，或者是找你的师兄他们商量，实在不行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对着一棵大树商量也行，但是，刺激是绝对不许去找的，尤其是那些自甘堕落的刺激，若叫我知道了，拼着养你一辈子我也会打断你的腿。”

看她虚眯着的眼睛，我知道，她这几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经过这些年来的相处，我们几个心里都大致明白，她最容不得我们自轻自贱、自甘堕落、轻视生命。

“第五，择友要慎重，正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的交友权限我不想限制也无法限制，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交友不慎轻了连累你人品，重了牵连你一生。当然，我的意思并非不让你交朋友，只是千金易求，知己难得，人生在世，大多不过点头之交，更多时候都是人走茶凉。

我祖父原也算是个人物，交友更是遍布五湖四海，他老人家还在世时我家总是访客不断，热闹不已。

然而，在祖父离世后，我家曾经历经危机，正是患难见人心，一场突如其来的波折倒是直接断了不少香火情。”

“您知道的，我也同样是个自私的人，交友这一项上我也从未真心与谁相待过。”我觉得她的担心有些多余了，这些年来，就算是几位师兄，甚至是和她，我都从未敞开过心扉，有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样也好，起码……你不会受伤。”听了我那句从未与人真心相待的话后，她也是沉默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来。“最后再送你一句话——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

“您多虑了。”我笑着对她说道，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这句话出自丰子恺的《不宠无惊过一生》，对于这句话我的理解是不要因为以前的不好的事不好的记忆而耿耿于怀，将自己困在其中，使得杂事扰乱自己处事的决心而感情用事。对于过去，该放下的就放下，该遗忘的就遗忘，对于未来，也不要患得患失，心存忧惧，而是应该充满信心，有着必胜的信念。这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很好。

然而我现在，没有什么能够在我内心里形成阴霾牢笼囚住我的思想行动的往事记忆，我也对未来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毕竟，至少未来的十年里，我都会是，按部就班的，活着的。

县中读完三年初中，考上市中再读三年，读完之后考个大学，继续读书，我知道，如果我能考上大学，她一定会供我读大学的，虽然我至今也不明白，她一个被人贩子卖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女人究竟是怎样交好了财神爷，仿佛有源源不断不完的钱财般一样，反正我从来没见她为钱发愁过，之前打官司虽然是借用的高家的律师，可律师费却被她按照市价给了高云平，还有再往前，她请女医生转交给苏远芳父母的那笔钱，足足有十万块，她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好像那钱不是她的似的。

“这句话又不是只送给你现在用的，万一你哪天钻了牛角尖，看到这句话能焕然大悟呢。”她竟然跟我开起了玩笑，一句钻牛角尖却让我懂了，她这句话既是送给我的，也是念给她自己听的。

“我也送您一句话——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怍于人，无惧于鬼。这样，人生!”我脑子一抽风，竟然也拿了丰子恺的《不宠无惊过一生》中的话说与她听。

她听了果然莞尔，然后掩嘴笑道“也对，既然无处可躲，不如傻乐；无处可逃，不如喜悦；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没有如愿，不如释然。哭的时候就用全力去哭，笑的时候就用全力去笑。哪怕是在令人绝望的深渊，也总能给你看到空谷幽兰，悬崖青松。

只要心存希望，绝望，总会被打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