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夫妻和老夫妻(4)(1/2)
结婚一年半,柳栀她越来越忙,忙得有劲头。她要承揽项目,要用业绩说话,要将小郝比下去。她还想考研究生,追平遇钊的情人小郝,追平钱晓星的前女友小曹。她的收入在全家是最高的,但她并不满足。
钱晓星最初说她高兴他就高兴,渐渐地不满意了。他不希望她那么要强,那么强的事业心。凭眼下的家产,这辈子吃穿不愁。他还不满意,她翅膀硬了,去公婆家的次数少了。经常有这样的场景:男的要一起去他妈家吃饭,女的不太愿意,磨蹭半天,男的在楼下等不及了,打电话催,女的说马上好了,穿鞋子呢,男的会抱怨,穿个鞋子要这么长时间!然后女的下楼碰面,男的一脸不高兴,说每次回你家,我看你忙得倒是快的;女的耷拉着脸,不吭声。
钱晓星越来越同意老妈的老人言:“对女人家,生宝宝比工作重要。”妻忙夫闲,让钱晓星孤单了。大学同学陆续有了孩子,他也想要了。问柳栀,她说好哇,等这段时间忙完。但她一直忙,还三天两头地出差。有时他孤伶伶地抱着手机,看到妻子的微信,就莫名地生气。柳栀的微信头像是个很萌的、戴着小红帽的小白猫,但她本人却是头小母狼。她发在朋友圈的微信不多,好像从没秀过夫妻恩爱,倒是偶尔发些励志的话,诸如“每个人都有两次生命。第一次是活给别人看的,第二次是活给自己的。我希望我的第二次生命,从现在开始,更好的活出自己,真实的自己”之类。
其实基因项目的延揽,遇钊在和她单独会谈前,她曾私下主动和钱晓星提过一次,意思是能否帮忙疏通关系:“你能不能跟你爸问问看,打个招呼。或者问问你二叔也行,国资委他熟悉。”
她说的是“你爸”,而不是“爸”或“咱爸”。钱晓星听了,心里当然不舒服。他反应冷淡:“我不说。你自己去跟我爸说好了。”他说的是“我爸”,也不是“爸”或“咱爸”。然后他直接表达了不满:“我说柳栀,公司的事你操心那么多干什么?女孩子不要太表现。太突出了你以为有好果子吃?你还是多想想家里的事……”
柳栀听了,也来火:“家里什么事?做饭给你吃?像你妈那样当个家庭主妇?趁早告诉你,你别指望了!你不帮就算,拉倒!不就是有点势力嘛,有什么了不起……”
话不投机半句多。柳栀将丈夫的不帮忙,记了一笔在心里。她对有势力的,又增了一分不屑。她不知道这一回,丈夫刀子嘴豆腐心。事实上,钱晓星把柳栀工作上的事记在心里,找了个机会跟他爸提了,遭到当头拒绝。
“这是证券公司的事情,不是小柳个人的事情,所以没必要多这个事。”钱爸坐在藤椅上,放下手机,抬头盯着他说。爸爸的眼神,让惶惑的儿子不敢接。爸爸有了明显的抬头纹,这是钱晓星过去没注意到的。老钱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白背心,看上去疲惫而迟缓。他的黑发里掺杂白发,都快能和柳栀奶奶比了,可他还小一辈呢。老爸近段时间显得心事重重,让钱晓星以为是他们小辈引起的。
这种回应是钱父在表达不满。随着家庭关系渐差,一家四口,包括外人小色姐,都认为要个孩子有必要,能极大改善家庭关系。孩子是夫妻双方的最大公约数,也是最大的硬约束。没有孩子活生生的、实实在在的血脉连接物、精神寄托物,什么爱情之类的虚幻东西,都是经不起考验的。一夜夫妻百日恩爱,不过是善意的劝说而已。如今一夜情的事多了,百日恩不仅奢侈,而且可笑。
当老两口盼着、小两口行动着,柳栀的肚子一直没动静。这好像给小夫妻开了个玩笑:一开始是避孕,后来想怀孕却怀不上了。两人没当回事,因为怀孕存在许多偶然因素,需要机缘巧合。于是行动了一年,柳栀平坦的小腹反倒有了迷人的马甲线。
只要心诚执着,迟早能遇到浮在水面的石头,修成正果。在关系变僵变冷的大趋势下,小夫妻没有放弃,依旧作着造人的努力。在花明柳公园那次夜深无人的即兴野合,其实颇有寓意——花明柳公园,无心插柳,反倒容易柳成荫——让他们幻想意外的收获。百日努力,或许不如一次偶然,播下因果的种子。但天不遂人愿,在那次临时起意的做爱后,柳栀的肚子依然故我。没有孩子,她更不愿去公婆家。真正让她想去的理由,似乎只剩那些排列的闪着光泽的酒瓶了。一段时间不去,她还有些惦念和牵挂它们。而没有媳妇的跟随,钱晓星也怕回家见父母——既怕他妈问“小柳咋没来”,也怕他妈问怀孕的事。
小两口有些气馁,有时也互相安慰,说什么没孩子也不是坏事,省得让孩子出生后忍受一辈子的各种痛苦。这安慰一般是同床时,一方郁郁寡欢,由另一方做出,尤其是柳栀楚楚可怜时由钱晓星做出。但争吵比安慰多起来,尤其是柳栀强势、双方互相推卸责任时。吵完后,这对夫妻会各自重复“过过看”的试婚心态,而且任何一方也着实猜不透对方的真实想法——无所谓?想不想好好过日子?用钱晓星的口头禅来说,“我就想不明白,他(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一眼能看清对方心里的想法该多好啊!世间从此简单透明,无需说话,嘴只用来品尝美味,和亲吻。
也就是说,双方对未来都没底了。因为双方都有本钱——年轻、没孩子、各有稳定的工作,即使分手了,也都有信心找到新伴侣;他俩还心存一丝侥幸,那就是或许离婚了,能找到更好的伴侣。
钱妈不赞成儿子离婚,因为迷信的她说离婚对家庭不好。她让儿子千万别先提离婚,因为谁先提对谁不好。她让儿子少提“离婚”二字,因为说多了就变成真的了。随着日子过得又冷又硬,钱妈不再反对了。老夫妻有些怀疑儿媳有不孕症,但他们都没有首先说出口,仿佛这个毒咒一说出口,就会变成现实。他们也不敢怀疑儿子身体有问题。钱妈暗地里说,重新找个老婆添个孙子,损失一套房子也值得。钱爸没表态。
两周后的一个周末,柳栀又出差,钱晓星又去他妈家找晚饭吃。他趿拉着沙滩鞋,捏着一瓶可乐,穿过花明柳公园。阳光掠过树丛,从西边照过来,每片叶子都镀了金光。西边一角的阳光闪烁处,传来跳跃的有金属质感的鼓声。钱晓星的双脚不再受饿肚子的控制,而是受鼓声的驱动,去那击鼓之处。四男一女,五个年轻的鼓手,都是短裤和背心,有的坐着,有的半蹲,在夕阳下围成半圆,以手击鼓,摇摆。旁边围聚很多人,还有老人和儿童。在欢快的节奏中,所有的脸庞都漾着笑意。那女鼓手,在大家的抖动中,将鼓放在地砖上,在圆心扭起了腰身,还摆手示意围观的人一起跳舞。钱晓星被感染了,不顾饥肠辘辘,在外围也踮着脚。他的心被敲击着,弹跳着,充满了灵动的欢快。好像只有音乐,才能拂去柳栀带给他的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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