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寒窗苦，梨花香（2/2）

直到最后一个学生走出去，关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门，柳听风脸色骤变，嘴角的弧度立刻消失了，或许是因为勉强了自己太久，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他的双腿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哐”的一声——他的双膝砸在了布满深色纹路的的青色地面，修行者的身躯将这经历百年岁月都完好如初的青石砸出了细细了裂纹，沿着青石本身的纹路蔓延出去，那些裂纹又像是根本不曾出现过。

他跪在地上，右手扶着自己的侧腰，指缝间渗出了丝丝血液，靛蓝色的深衣上隐隐能看到渗透出来的红色，就连肩上披着的深绿色披风内侧都沾染了不少。

他似乎极为痛苦，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牙齿紧紧地咬合，甚至能看到他耳朵下面后槽牙透过皮肤显露出的形状。

另一只手按在地面，只见他的身体因为承受不住剧烈的疼痛而轻轻颤抖了一下，手下那块青瓦就被震成了碎末，隐约露出青瓦之下的地基。

腰侧的伤口中仿佛有一只手在反复搅动，连同脊椎都是一阵酥麻，就连呼吸间牵连了皮肉都会触动伤口，再将又一波疼痛送遍全身，如潮涌一般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

柳听风在空无一人的讲堂中跪了许久，等到身体适应了这刺骨锥心的疼痛之后，将右手抬起，离开了侧腰处的伤口。

他微微侧过头去，看到伤口中正不断涌出黑红色的鲜血，伤口附近的靛蓝色衣物都已经变成了深色，

他的手臂不自主地颤抖着，整个手掌几乎都染成了红色，从指缝中渗出来的血液在他的手背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印记。沾染在手掌上的血液缓缓滑落下来，在手掌的边缘挣扎了一瞬就掉落下来，砸在青色的地面，飞溅出鲜红色的痕迹，青与红的对比让那几滴血液极为显眼、又极为刺眼。

这血恐怕已经流了不短的时间，只差一点就要将他肩上披着的厚重披风也渗透了。

原来，先前他的急切中不仅仅只是因为疼痛，他还怕鲜血迟早会透过披风，让学生们看见。

这是他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因为在学生的眼中，他不仅仅是一个先生，更是云阡学院的先生，只要挂上“云阡学院”这四个字，就如外面门上挂的那把铜锁一样，变得不凡、坚不可摧，所以他不能让学生们看到他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他不止是先生，他更是一面旗帜，一面在学生心中永远不会倒下的标杆。

若是换了别的先生，也会做出如他一般的选择。

直到这时，柳听风才能缓缓张开嘴，只觉得方才那么用力的咬牙之后，牙龈的触感都像那许久不磨的刀一样，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钝感，头部有一瞬间的眩晕。

“上官，速来……助我！”

他用灵力将自己的声音传去很远，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话音刚落就忍不住闷哼一声——

原来在他运转灵气的时候，伤口像是被人控制一般猛地一震，剧烈的痛感瞬间便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是毒……柳听风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想，他跪在地上，再不敢做出别的动作，那黑红色的血液还在汩汩向外冒着，像是一口永不干涸的泉眼。

……

由于武修学生伏假的时间比其他学生都要早，所以上官听到柳听风的传音的时候还正在药修讲堂中给学生们讲课。

当那一声气若游丝的声音传至耳边的时候，上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惊得前排的学生一愣，只见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先生居然摔了手中的医书，脸上的表情更是冷得似乎能结出冰来。

“我有事出去，下课。”他的声音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怒火与焦灼，台下的学生们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只丢下这句话之后迈着大步走出门，前脚刚刚挨到外面的地面，后脚就猛地发力，整个人由于一只灵巧的燕子，沿着地面疾行之后，脚尖再一点地面，就轻巧地跃上砖瓦铺就的屋顶，远去不见踪迹。

从药修主楼到武修的讲堂其实有不短的距离，但是上官本身就是与柳听风同境界的修行者，再加之此刻心急如焚，全力运转灵力竟是瞬息便到了武修讲堂门前。

他推开门，便看到柳听风跪坐在地，身边的青瓦几乎被浸透衣物后流下来的鲜血尽数铺满红色。

“你来了……”柳听风抬起头，看着上官露出了一个似哭非笑的笑容。

“闭嘴，别说话。”上官走过去，刚想抓着他的左臂将他扛起来，却听闻柳听风又说道：“别动，疼得很。”

上官皱眉：“那怎么办。”

柳听风把之前捂着伤口的右手举起来给他看，只见他手掌上的红几乎都变成了黑，上官脸色又变了变：“毒？”

“嗯。”柳听风又笑了笑，“是前两天的事了，我下山到城中买酒解馋，却在路上被一个少年撞了满怀，那少年身上并无丝毫修行者的气息，本以为无事，可昨日开始我的右侧腹部被撞倒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伤口，且伤口越来越大，直到现在你看到的样子，想来毒就是从那处进入我体内的。

“若我没猜错，这毒应该是——‘寒窗梨花’。”

听见这个名字之后，听见这个名字之后上官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极为痛苦地曲起手指捏了捏眉心：“是据说能利用中毒者里内灵力牵制中毒者，一旦中毒者使用灵力，牵制的程度就会越深，直至最后完全被控制的……寒窗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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