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撒手(2/2)
洛英!机会来了!一下子顾顺函脑子里好似开上发条,转的比车轱辘还快。让洛英送书来,让他们再见一面,看看反应。如果方才寻思的对,多半皇帝正等着他来穿针引线,毕竟是尊贵人,总得来点情谈款叙,不能够跟乡下蛮汉似的,拖到房里吹灯完事;如果寻思错了,也不要紧,偶遇事件都扛过来了,还怕啥。
“德子,赶紧地!别杵在这树底下了,跑趟清溪书屋,让洛英姑娘过一个时辰亲自把书送来,别问为什么,快去!”
康熙洗簌更衣后,侍女敬上冰镇的梅子茶,他抿了一口,通体舒爽。靠在罗汉榻上,翻弄着软屉上的几本书,没有发现自己要看的,问随伺一旁的李徳全:“《通典》呢?”
李德全暗跺脚,这顾顺函处心积虑只琢磨旁门左道,正经事情都耽搁了,这样的事,竟出纰漏。他讪笑着,恭谨地做解释,顺便也把责任推掉:“一早就交待了小顾,谅是书生僻,不好找。”
康熙不大乐意,但他不愿太难为底下人,耐着性子去看站在落地罩外的顾顺函。顾顺函急的飚汗,心想,洛英真是实性子,说了一个时辰,一点都不早到。谁料想皇帝今天提早回来了。得!都是自己自作聪明,吃不了兜着走!正要跪地求饶,门外有脚步声,还有细碎的女人说话的声音,他耳朵尖,细辨,听到《通典》二字,顿时释然,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来了。忙不迭地作揖打千:“万岁爷,大总管说的对,这书不好找,清溪书屋找了一早上,此刻才把书送到!”
清溪书屋!靠在榻上的皇帝坐起身来。是她来了!
人人都需要平衡的生活,一方面紧张,另一方面必然放松。皇帝也是这样。在位三十一年风云变诡的政治生涯历练出来的康熙,政事严谨持重一日不敢掉于轻心,闺房之趣就不大约束。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局势不稳,需借用各种不同的势力,他在翻牌时遵循一套关于妃嫔娘家势力均衡的原则。自康熙二十年后,各方平定,寰宇一统,经济日益强盛,皇权高度集中,在女伴的选择上,他便渐趋随意。虽则妃嫔位份不能乱,兴之所至,临幸个把宫女甚至民女也是有的。女人身上,他是常胜将军,就算隐瞒身份,就凭气质风度相貌才学,也是无往而不利的。
因为太容易,所以不珍惜。近两年来,更有些意兴阑珊,一般女子,在他眼里,看不出美丑,他想,三十九了,是不是老了,该做些修身养性的的事了。
但那晚,差点控制不住。要不是困惑于她扑溯迷离的来路,顾忌着围绕她的稀奇古怪的传言,和目睹过胤禛对她的情愫,肯定不会撒手。
幸好撒手了,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君父的尊严算是保住了,在回澹宁居的路上,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欣慰。
然而,那一夜,辗转了大半夜才得以安睡。
于是马不停蹄地换女人,还是意兴阑珊,以至于后来,竟有些厌憎,把那些带来畅春园的妃嫔全都送回宫里去了。
他想过几天清净日子,继续修身养性,虽然,顾顺函还留在身边,迟迟下不了把他除去的决定。
潜心静听,她好像就在门口,怯怯的声音:“书送到了,我可以走了吗?”
等不及李德全下二道命令,他直接高声说:“把书送进来!”
大伏天走在日头里,旗袍外还得罩件紫色比甲,洛英香汗淋漓,鬓发都粘在了耳际。朱红色描金雕花房打开,还没掀湘妃竹帘,冷气隔了竹缝送到面上,她这才活了过来。
迎面是紫檀木锦绣河山大屏风,绕过屏风,向左站定,垂着纱帐的落地罩后面是皇帝的寝处,依着轮廓她看见罗汉榻旁边垂首侍立着两三个人,而斜倚着靠枕的,就算看不见脸,仅凭那颀长的身子,也辨得出是半个月前深夜见过的那个人。
洛英的心突突乱跳,经过上次这么尴尬的会面,她觉得,这辈子都无法冷静地面对他了。
在顾顺函的默示下,她跪在地上,把书举得高过头顶:“奴…奴婢给皇上送书来了!”
倒晓得自称奴婢!算有长进!康熙唔了一声,宫人撩开纱帘,李德全走到洛英跟前,取了书,纱帘复又垂下。
借着纱帘掀起的一刻,皇帝投去一瞥,见她寻常宫人穿着,长发挽成两把,没有发饰,只在发际插了一朵玉兰花,黑色的发衬着白色的玉兰,颇有空谷幽兰的气韵。她垂着头,旗袍领子上面一段雪白的颈子,他口中忽然焦渴,又喝了几口梅子茶。
皇帝翻书,洛英跪着,一个心不在焉,一个心神不宁,旁观者中,李德全低眉顺目地,貌似全不知情,顾顺函躲在垂花门后,心潮起伏不定。
皇帝说:“这不是朕要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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