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狂刀乱月明（2/2）

鹰嘴鼻老者道：“为我护法。”

一胖一瘦恭声道：“是，师叔。”

鹰嘴鼻老者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口中念咒，一个凡人看不到的似烟非烟的鹰嘴鼻老者从鹰嘴鼻老者头顶飘出，正是鹰嘴鼻老者的灵魂，鹰嘴鼻老者的灵魂紧闭双眼，像是在忍耐极大的痛苦，终于，一道白光从灵魂头顶射出，直奔天上，转眼消失不见。

鹰嘴鼻老者收了灵魂，站起身来，对一胖一瘦吩咐道：“我先打坐恢复真元，你们仔细盯着，待月亮出来，第一缕月光所落之处，便是魔物所在之地。”

夜将临，叶怀和李秋狂已经离开庐陵了，此刻正走着夜路，叶怀带头，李秋狂跟着。

李秋狂问道：“田府地下有什么？”

叶怀道：“不知道。”

李秋狂道：“那你说是好东西。”

叶怀道：“我还说了，好东西有时候也会变成坏东西，东方家族的圣剑不就是这样么？”

李秋狂道：“田家也是在守护着什么吗？”

叶怀道：“不知道。”

李秋狂道：“那你知道什么？”

叶怀忽然停下了，怅然道：“我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把圣剑拔出鞘的时候就忽然想起了许多事情。”

李秋狂道：“那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叶怀道：“一个叫焚焱山的地方。”

李秋狂道：“那里有什么？”

叶怀道：“不知道，好像是一个叫南赤翎的人，或者是一个叫南赤翎的东西。”

李秋狂道：“那座山在哪？”

叶怀道：“不知道，但我知道怎么去。”

夜色终于笼罩了整个庐陵，鹰嘴鼻老者的真元还没恢复，月亮就已经出来了。第一缕月光从天上投下，凡人分不出哪一缕月光是第一缕月光，但一胖一瘦两人是修士，第一缕月光落在哪里，他们看得很清楚，两人相视一眼，胖修士化作一道月白流光直奔第一缕月光落下之处而去。

鹰嘴鼻老者的灵觉早已遍布方圆十里，方圆十里之内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胖修士才走，他便开口道：“不必守我，快去帮忙。”

“是。”瘦修士也化作一道月白色流光流过天际。

田府，田回七的窗还亮着，田回七已睡了，窗还亮是因为田回三还在算账。

他左手左手端着一本账本，右手正打算盘，灵活的手指把算盘敲得哒哒直响，忽然窗外白光一闪，他的手指僵住了，心里不由来的一阵悸动，暗道：“莫不是叶怀口中若说的好东西？”

田回三推开门，然后他的脸色就青了，他看到了田家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二口人，从三尺童子到佝偻老妪一个都不少。

田氏一门六子一女，父母早亡，家业是由几个兄弟一手撑起来的，此刻，田府只有六子一女中的三个，各有原因，田回三要留在家中，核对账目；田小五是女儿身，不宜外出抛头露面；田回七时年尚幼，需要照顾。

田回三看得很清楚，除了他和小七，田府从主子到奴才一百三十二口人都在这里了，全都是双眼虚睁，目中无神，像木偶一样，被人摆在这个院子。

摆木偶的人是那个冲田回三微笑的胖子，田回三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胖的人，若不是会动的话，他说不定会以为是一个凉亭大小的酒坛。

那胖子的脸上好像随时都挂着微笑，这样的人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和蔼，不会觉得可怕，但田回三却已吓得僵住了，灵活的手指僵住了，身子僵住了，就连眼睛也僵住了。

胖子笑问道：“别怕，我不是劫舍的，我只想找一个东西，你知道在哪里吗。”

“好东西有时候也会变成坏东西。”

“好东西什么时候会变成坏东西？”

“有人知道这个好东西在这里的时候。”

叶怀的话忽然在田回三脑中荡了起来，面上忽然变得铁青，见此，胖子嘴角一勾，笑道：“看来你知道我要找什么东西。”

田回三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他的眼睛比平常更犀利，神情和平常一样淡然，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

胖子道：“告诉我，那个东西在哪？”

田回三看着田家一百余口人，道：“我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事？”

胖子把手一挥，一阵白光扫过那一百余人，他们眼中神采渐明，但一个个都睡眼惺忪，懵懵懂懂，有的还打哈欠，全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有田小五没有一点变化，田回三的心在往下沉。

田回三沉声道：“小五呢？”

胖子笑道：“莫急，她没事，你先告诉我那个东西在哪儿。”

田回三道：“在你脚下，放人！”

胖子依旧笑着，声音也依旧带着笑意：“看来你不想说。”

田回三的脸沉下来了，冷冷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胖子笑道：“我只想找一个东西，既然你不想告诉我在哪，那我就不问你了。”

胖子的目光还在田回三身上，但田回三却感觉胖子的目光穿透了他，盯上了屋里还在熟睡的小七，他只觉得心里已经凉得透了。

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天上传下来：“胖子，你手脚太慢了。”

话音落，田小五的头颅忽然飞了起来，绕过田回三，直直地撞进田回七的怀里。

田回三忽然不能动了，连热泪都被锁在了眼睛里流不出来，脑袋里满是惊雷声响，仿佛要把他整个撕碎，但他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了，因为他飘到了空中，飘在一只瘦如干柴的手底下。

田回七正朦胧间，恍恍惚惚支起身来，田小五的头颅跳下床来，骨碌碌的滚了几圈才停下，无神眼睛正好对上了田回七的朦胧的睡眼。

田回三的眼睛里忽然淌出一行血，他被瘦子用法术定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此刻竟淌出了一行血，至少那一胖一瘦两修士以为是血，他们为了修行斩断凡情已久，早忘了凡人是会流眼泪的。

“啊……五姐！”屋里终于传来了田回三最不想听到的声音，那个声音仿佛是千万银针，穿进了他的心里，扎了个透。

胖子依旧的笑脸依旧不可怕，他也很有耐心，就在别院里看着田回七痛哭流涕，而瘦子却已经把田小五绞成碎尸了，用月白色真元凝成光刀，一点点的绞成碎尸，田回三的心亦是有如刀绞。

田回七怒号着冲出来，气势惊人，但还是挡不住胖子真元一震，瘫倒在地，站不起来，胖子笑道：“其实你们本不该经此一难，但你们和魔物有关系，就不要怨别人了。”

那一百余人依旧是那副被吵醒的模样，浑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瘦子手指微动，把田小五泥碎的血肉凝成一个纹路复杂的符篆，注入真元，符篆顿时血光大亮，分成四个，向不同方向飞走了。

瘦子对着田回三一挥手，法力撤去，田回三摔在田回七身上，二人翻滚落地。

一口逆血从口中吐出，田回三用尽力气从小七身上翻下来，胖瘦修士不为所动，瘦子又一挥手，一道粉碎田小五尸身的光刀从那一百三十一人腰间横穿而过，那一百三十一人还睡眼依旧惺忪，活着的时候脸上是什么样，死了还是什么样，一点痛苦都没有，但人却都已经成了两截。

“其实你们和魔物接触的那天就应该想到这种下场的，怪就怪你们自己吧。”胖子的微笑依旧让人觉得和蔼，但他做的事却令人发指。

田回三吐出的血有一些沾在小七身上，更多则是落在地上，没人看见，除沾在田回七身上的血，落在地上的血竟慢慢蠕动，钻进了地下。

田回三兄弟二人是凡人，又心里沉痛不在此，自然是没瞧见，但那胖瘦二人是修士，而且鲜血蠕动又在他们眼下，他们竟也没瞧见，庐陵境外的的鹰嘴鼻老者的灵觉竟也没发觉。

瘦子眼睛忽然一眯，冲田回三兄弟二人笑道：“来了。”

什么来了？四个人，为何要对田回三兄弟二人说，因为来的是他们在外经商的四个兄弟。他们是飞过来的，脸上有血纹，是瘦子用田小五血肉画的灵符，那符便是寻人之符，寻踪访影，千山万水，寻人至亲之人。

四个人也是眼中没了神采，胖子道：“还是你这法术好使，免得一个一个去找了。”

瘦子道：“那是自然，我的手脚可不像你这样慢。”

胖子道：“你找到了，直接杀死不是更省事？”

瘦子道：“你不找魔物了？”

胖子道：“我用灵觉到处找过了，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家邪里邪气的人。”

瘦子痛心疾首道：“看来我不但比你快，还比你聪明，那魔物连师叔的灵觉都找不到，你的灵觉难道比师叔还厉害？”

胖子的微笑第一次望不见了，连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间。

除沾在田回七身上的，田回三的血都已经钻进地底了，胖瘦二人正说着，忽觉脚下有一股浓郁的邪魔之气涌来，一把刀破土而出，贯穿胖瘦二人的心窝，又飞到田回七手上。

胖瘦二人是在那柄黄铜短刀飞到田回七手上之后才觉到心口灌风，低头一看，胸膛上有一个洞，洞越来越大，而他们的眼睛却越来越昏，直至陷入一片永恒的黑夜。

田回七接到短刀，只觉得体内充满了力量涨得难受，他想放出这股力量，这一念头才动，心里就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怎么释放力量？杀人！”

胖瘦二人的尸身渐渐消融，一个鹰嘴鼻老者脸色铁青的盯着田回七手里的黄铜短刀，他的灵觉比两个师侄更早察觉到那股浓郁邪气，他知两个师侄对付不了，但他还是来晚了。他有一步仙的修为，从庐陵境外到田府不过一念之间，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救得了两个师侄。

鹰嘴鼻老者此刻只想把这家人碎尸万段，也不多说，双手成诀，千百月白色光剑瞬间涌出，那四个瘦子拘来的的四个人顿时成了肉泥。

田回三没变成肉泥，因为田回七挡在他前边，光剑遇到短刀就散成点点白色萤虫之光四处飞散，消失不见。鹰嘴鼻老者见魔物不凡，忙变换指诀，一轮磨盘大小的圆圆的月亮在他头上升起。

然后，他就望不见田回七了，因为田回七已到了他身后，他发觉自己忽然运不动真元了，头顶月亮忽然从中分成两半，然后他就发觉自己的灵台也成了两半，灵魂亦是如此。

田回三只看见鹰嘴鼻老者头上才升起月亮，他的人就从中齐齐的分成了两半，小七在他身后，举刀不动，直到老者的尸身消融化成一滩脓水，田回七才昏倒在地，而这时，胖瘦二人的尸身只融掉胸膛。

十一年后，北玄甲那个喜欢看天的的老者坟前，田回三问小七道：“那时你已经体力不支，为什么要等那个老者全部化成脓水才昏倒？”

小七道：“如果他没死，我就再补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