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将风雨乱（1/2）

一

白衣走了，五个青衣俏面男子也走了。曾有浩也走了，把老鬼的尸身葬在碧玉门秘境洞天旁才走的。他不知道尘世劫为何不带走秘境洞天，可他知道，他要一个可以修行的地方，一个无人知晓而且能够修行老鬼的“酒之道”的地方，一个靠酒续命的人去修行一个酒鬼的酒道再好不过。

所谓修行道隐世，就是整个修行道的修士都不现身于凡尘世界，这并不难，只要不走出门派便可，修行道的门派大多在秘境洞天之内，并不用占用土地。

秘境洞天可以是一块石头，也可以是一片树叶，还可以是一滴水，各种各样的都有。秘境洞天看似虽小，但其里面的天地却很大，可以让每个弟子都有单独的院落，于修为有成的修士而言，一日千里与乌龟爬行没什么两样，所以，一个修行有成的修士的院落最小也有凡尘世界一个小国那么大，院落大些的，比整个凡世世界的土地还广。

修行道的门派大多会在秘境洞天外建一座小院，有的门派是建一座寺庙，也有的建个弄堂，充作山门，隐世时使玄妙法术把山门收进秘境洞天就行，也有的门派不用如此麻烦，比如远在海外的梦尘皎海月神教和千羽帆，直接把整座岛当作山门。

没有修士有能炼制出一个秘境洞天的本事，因为秘境洞天都是天成之物，没有人知道秘境洞天是怎么来的，有关秘境洞天的最早记载是在上古，那时修行道为了争夺秘境洞天还发生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

秘境洞天虽然神奇，但在凡人眼里不过是一块石头、一片树叶，或是一滴水，所有已有归属的秘境洞天外都有法力无边的修士布下的守卫阵法，可以抵御法术冲击、围杀外敌、本门修士进出无碍、让凡人花两辈子也靠近不得……所以修士把这个大阵统称为“护山大阵”。

秘境洞天是修行道各门派立派之本，护山大阵是用来守护秘境洞天的，可见护山大阵威力绝非寻常。

但碧玉门的护山大阵却已毁了，整个碧玉门的修士也都成了碎尸，连修士篆养的灵兽都没能逃过碎尸的命运，第一个看到碧玉门被满门血洗的是一个欲进碧玉门秘境洞天养伤的无门无派的闲散修士，那时，元凶白衣等人早已远在千里之外。

二

夜，无月，密林。

白衣盘腿而坐，右手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另左手的拇指不断在其余四指上点来点去，颇有疾风街道上摆摊算命的道士风范。

五个青衣俏面男子有四个背靠着背睡着了，没睡的那个是小封，他看着白衣在那里算卦，看着她一会儿愁眉不展，抓脸挠腮；一会儿又恍然大悟，欣喜若狂，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心里已不知觉地跟着她一会儿发愁一会儿欢喜。

忽见白衣惊叫一声，小封急问道：“白姐，怎么了？”

白衣惊恐道：“大凶！我给他们算了一卦，是大凶之兆！”

小封摆摆手，道：“没事儿，不用担心，白姐，你不是算不准么？”

“啪”白衣忽然打了小封一巴掌，把小封的脸顿时肿了一半，嘴角还溢出一丝鲜血。

白衣叫道：“你知道什么！大凶之兆是会出人命的！岂能儿戏！”

小封没想到白衣反应会那么大，一愣神，忽觉白衣忽然不出声了，抬头望去，只见白姐，目光惶恐地看着他身后，脸色苍白得可怕。

小封身后是什么？是四个青衣俏面男子，但白衣为何会是这副神情？他回头一看，除了四个青衣俏面男子在睡觉外什么也没有的。

小封没发觉有什么奇怪的，回过头，想说：“白姐，你看吧，没事的……”

话才到嘴边，小封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那四个青衣俏面男子没醒！

他们都是东苍龙的圣教中人，有着远超常人的警觉，方才他和白衣弄出的动静很大，而四个青衣俏面男子却没醒，这很不寻常！

白衣已经吓到了，脸色惨白，小封探出手，慢慢靠近青衣人，手一碰，四个青衣俏面的男子倒地，原来早已气绝多时，白衣又是一声惊叫，响彻林间。

他们在四周都布下了缠龙丝阵，无论什么都是无法靠近的，可四个俏面青衣男子却死了，死得无声无息，白衣没想到，小封也没想到，因为他们没工夫去想了，四个青衣男子倒地的一瞬，八道暗金色光芒分别射进了他们的手脚，切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

还不等他们倒下，地上忽然变得松软，把他们陷进去，只剩下脑袋还在地上，然后一个人从土里冒了出来，是个男子。

这男子浓眉小眼，脸色死灰，活像一块石头，身上穿一件旧得发酸发臭的蓝布衣裳，整个人显得极为落魄，但却有一头干净的头发，梳得很漂亮，一个翠玉发冠显得极为不凡。

这落魄男子用慵懒的眼睛盯着白衣和小封，问道：“你们是东苍龙的？”

白衣和小封缄口不语，落魄男子自顾自的说道道：“我叫慕连旊，是曾经天下第一门派拓世渊的传人。”

白衣和小封咬着嘴唇，因为很疼，手筋脚筋刚被挑断是还不觉得，慢慢的，伤口越来越疼了，但他们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依旧不说话。

慕连旊却没停下，接道：“我还记得拓世岛上的雪是没有颜色的，树的颜色永远不会变黄，浪声在岸边回荡，海风永远带着能让人感到舒服的温柔咸味，即便是在凛冽的寒冬……”

他越说，慵懒的目光就越发光亮，眼神也就飘得越远。

慕连旊还不知要说多久，夜却还深着，林间忽然荡起了一阵风，荡过慕连旊，把他干净的头发撩了起来，也把他从过往的拓世渊的辉煌中拉了回来。

慕连旊的脸忽然扭曲了，那是非常悔恨才会有的扭曲，也是非常痛苦才会有的扭曲，他在悔恨什么？是拓世渊遭遇灵劫时他不在么？白衣和小封不知道，但他们竟也莫名地觉得心里悲凉。

慕连旊的眼神又飘回来盯着白衣和小封时已溢满了泪花。

白衣能在漆黑的夜里分毫不差的画出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自然也能看到慕连旊眼里的泪光，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慕连旊很可怜，心里不知觉地多了一份同情。

慕连旊望着白衣和小封，似问非问道：“我想拓世渊了，你们能明白么？”

小封冷笑道：“所以我们就倒霉了，是么？”

慕连旊道：“我想重建拓世渊，重振拓世渊威名！”

慕连旊忽然把慵懒的目光直直投进白衣的眼里，直抵深处，说道：“所以，我需要能帮我重振拓世渊威名的东西。”

小封问道：“所以，你就盯上了东苍龙。”

慕连旊道：“我盯上的不是东苍龙，而是‘东南西北’。我很早就注意到了‘东南西北’，也找到了你们到底藏身何处，为此，我们死了很多人。”

慕连旊顿了一顿，厉声道：“但找到了又如何？我们进不去！东苍龙的苍灵诸山外有缠龙丝阵；南赤翎的焚焱诸山满是狂暴的火行灵气；西雪王的蛮阳诸山有非常暴戾的杀气；北玄甲的离隐诸山布满了幽谷兰香，本来凭我修为，天下虽大，却也没有去不得的地方！但我亲自见识过尘世劫的这四个地方后，我便知道，休说人，飞仙都别想闯过去！”

慕连旊已经有些癫狂了，眼睛里带着血丝，面色狰狞，嘶哑着喉咙吼道：“凡人怎会有如此手段？但我不需要想这个问题，我要想的是，如果‘东南西北’的变成拓世渊的该多好？若是‘东南西北’变成拓世渊会如何？”

小封道：“不用做梦了，凭区区拓世渊还不够格做我们的老大。”

慕连旊道：“本来想在修行道注意到你们之前把你们收了，但现在不用想了。”

小封道：“当然不用想，你连在修行道蹦哒的本事都没有，而整个修行道却拿我们无可奈何，你还想什么？”

慕连旊道：“不，你错了，只有拓世渊的确拿你们无可奈何，但整个修行道就不一样了。”

小封冷哼一声，算是不屑吧。慕连旊道：“你不信？拓世渊拿‘东南西北’无可奈何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办法同时对付四个，至于整个修行道嘛，别说四个，同时对付十个都没问题，所以，你们虽然能占一时上风，但最后还是敌不过修行道，毕竟你们不过是一群凡人，而拓世渊就不一样了，虽然不知道你们的宝物如何了得，但区区凡人就能发挥如此威力，若是交给拓世渊的弟子用，别说整个修行道，飞仙降世又有何惧？”

小封大笑道：“这个算盘打得好！一个拓世渊就想收拾整个修行道，好气魄！挺合我胃口的。”

慕连旊道：“所以，你们要回去向你们的空将转达我的爱才之意，劝说‘东南西北’归入拓世渊门下，如何？”

小封大笑，若不是只有脑袋没被埋进土里的话，他一定笑得满地打滚，等他笑得累了，止住笑，冲慕连旊道：“我很想告诉你，你忘了一件事。”

小封没说是什么事，因为白衣替他说了：“我们是东苍龙的！”

“我”字才说完，白衣和小封忽然破土而出，他们的手筋断了，但胳膊还能动，他们的脚筋断了，但腿还能动，能动就能用缠龙丝，只是不如平常灵活，所以他们才需要拖延时间。

“东”字说完的时候，看不见的缠龙丝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扫过慕连旊所在的地方，但慕连旊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