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欲着嫁衣(2/2)
林铭道:“那现在应该只有我和乔括知道这件事。”
林书原道:“不错。但以我对夏简离他们几个的了解,他们一定留了后手,限于族长对传承之事也所知不深,大概就是以各种手段掩人耳目,只把传承之事以隐秘之法让被传承选中的人知晓。
林铭道:“那么六家的另外五个家族信物就应该会留在我此次枫林之行所见到的五个人手里。
林书原道:“不错。但家族信物非同小可,将传承重事托与几个小辈未免有些轻浮,所以我想让你迎娶夏萍。如此一来,你手里就相当于有了两个家族信物,多少占了几分好处,再者,这不是顺了你的意?你意下如何?”
林铭吓了一跳,心中狂喜之际,又想到猫爷的警告,不由得心头一颤,道:“恐怕猫爷不会同意。”
林铭当即把他送夏萍到夏家时猫爷同他说的话向林书原一一道来。
林书原皱着眉头道:“这个人的确不简单,料夏家已无人知晓传承之事,夏萍又不能成事,看来这个猫爷应该就是夏简离留下来守住夏萍的万全之策,可即便是夏简离也会有失策的时候,猫爷终究不是夏家的人,拦不住我们,你只管提亲便可,那个猫爷自有夏家人去与他周旋。”
林铭忧道:“但司马问的事也没有解决。”
林书原道:“这便是了,在他来之前,我要尽我所能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才行,不然放心不下啊。“
林铭道:“谨听族长安排。”
一番交待过后,林铭退去,书房里只有面沉似水的林书原,若他猜得不错,猫爷的确就是夏简离最后的万全之策,可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夏简离的老奸巨猾了,夏简离的万全之策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姑且先让夏家人试试再说。
四
许州,夏家,巨门堂。
一张三丈长五尺宽的长桌对门正摆,九人围坐,皆是身穿白色丧服,一人高坐首位,其余人分坐两边。高坐首位的是个发色花白、目露精光的老者,正是夏家新任族长夏简仁。
夏简仁道:“就林家提亲之事,诸位贤侄怎么看?”
夏简仁下方就左而坐披麻戴孝的精壮汉子当即大声道:“当然是一口回绝,如今首要之事当是不惜一切代价为前族长报仇!何况我爹坟头未长新草,家族就生此喜庆之事,岂非是让族人心寒而外人看笑话?”他语气中满是恨意,也难怪,杀父大仇,焉莫能忍?此人正是夏简离的唯一的儿子夏离。
夏离对面长相精明之人冷哼道:“报仇,怎么报?你杀得了司马问吗?”
夏离双拳紧握,眼里像是要吐出一条火蛇,但最终还是“哎!”地一声偏过头去,猛捶一下桌子,心里却叹道:“若我爹还在,哪会是这般局面?”
夏简仁也似有所感,照夏简离的安排,这族长之位原本是夏简风来坐的,只是后来应陈德威之邀率领大批夏家精锐葬身于司马问剑下,以至于夏家简字辈只余下他一人,夏家辈分之高莫过于他,所以他顺理成章地做了族长。
夏简仁念及此,道:“夏湖贤侄所言极是,司马问非寻常人,寻仇之事当先放在一边,而今首要之急是休养生息。”
坐夏简仁下方右边名曰夏湖之人道:“族长高见,司马问不日便要找上林家的麻烦,林家之人想来也是这般想法。”
余下六人当即随声附和,只有夏离一人始终“据理力争”,也不知谁说了句:“你要报仇,怎么不去杀了司马问?凭什么只让族人去拼命,而你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夏离气得直发抖,那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不是他不想报仇,只是夏简离给他留了手书,将自己与司马问的纠葛言明与他,且让他谨记万万不可寻仇,不然陈德威埋伏司马问也得算上他一个。
最后夏家各掌权者除夏离外都愿与林家联姻,但还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夏萍不想嫁。
“走开!”
“我才不去和讨厌鬼玩!”
“你们烦不烦啊!”
……
无论旁人如何劝说,夏萍都一口回绝。夏萍也发现自打大白胡子不搭理自己后,那些平日里一起玩的“好姐妹”们也不搭理自己了。
这还不算,过了几日,那些“好姐妹”又都来劝自己去和讨厌鬼玩过家家,夏萍对此没什么好脾气,大白胡子不搭理她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怎奈“好姐妹”们神通广大,攀上窗沿也要劝她玩“过家家”,闹得夏萍这几天不知摔了多少东西。
修武世家不比寻常人家,女子嫁人,少了许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约束,因为她们有本事逃,尤其是夏萍这种性子的,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夏简仁本想夏萍封住穴道待她嫁到林家便可,但谁让夏萍“猫爷护体”呢?猫爷只是露了一手,就把夏家人都镇住了,不敢再轻易靠近夏萍居所。
正这时,夏简仁接到一个可以让事情有所转机的喜讯,在外多年的夏荣林知音夫妇赶了回来,为何这是喜讯?因为他们有个好女儿,名叫夏萍。
夏荣在外听到林铭提亲之时甚是喜悦,他知道林铭自小就对夏萍极好,而且还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心里早把林铭当成乘龙快婿了,又能兼使两家结盟,何乐而不为?
天正晴,风正缓,夏荣夫妇、夏简仁、夏离、夏湖和另外七个夏家元老进了夏萍前屋正院,在此之前,众人是连大院门口都不敢久待的,只因猫爷露的那手太过吓人。
院里花奇草异,鸳飞草莹,甚是漂亮,夏荣把夏萍唤到前院,问道:“萍儿,为什么不嫁林铭?”
夏萍摇摇脑袋,有些听不懂:“嫁是什么东西?好不好玩?”
夏荣道:“就像我和你娘一样。”
夏萍叫道:“不要!我才不要整天和讨厌鬼一起!”
夏荣道:“胡闹!你表哥有什么不好的?还是他对你不好?”
夏萍抱着手,猛甩脑袋:“就!是!不!要!”
“由不得你了,这是为了你好,日后你自会明白。”夏荣也知这个女儿是说不通道理的,所以出手要封住夏萍穴道。
林知音眼快伸手抓住了夏荣抬到一半的右手,道:“毕竟是我们的女儿,让她再想想吧。”
平心而论,林知音也是女人,也不想女儿嫁个不如意的郎君,对联姻之事本不苟同,但奈何她也如夏离一般,有心无力。
“让开!”夏荣却是一把推开林知音,合拢中食两指,势必要封住夏萍的穴道。
“尔敢!”一声大喝在所有人心头响起,除了夏萍。
天地间似乎变得沉重,有些压抑,压得众人心里又慌又闷,就在那么一瞬,所有人都动弹不得了,夏荣并拢的两指也停下了,猫爷已挡在夏萍身前。
猫爷早已来了,只是想看看夏萍会不会被夏荣说动,若说动了,他管别人家事作甚?若没说动,老友夏简离可是把夏萍托付给了他的。
天地间的压抑只有一瞬,仿佛心里莫名地一晃,只是有个莫须有感觉,然后,夏荣的两指打中猫爷右肩,把猫爷的整条右臂打飞了,鲜血四溅,血点洒了夏萍一身。
一众人都没回过神,夏萍直接“哇”地一声哭了,上前抱住猫爷,反复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猫爷,神色如常,也不顾右肩血流如注,用剩下的左手轻抚夏萍面颊,抹去一道泪痕,转眼又被泪水冲过。
猫爷道:“不怕,不怕。猫爷爷没事。”
“真的没事?”夏萍的声音呜呜咽咽、断断续续。
这么一会儿,夏荣一众人回过神来了,只是动不得,天地间又变得沉重,压得他们动弹不得,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丫头,你手上有什么东西?”猫爷语气平静,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得很清楚,他挡在夏萍身前时,夏萍挥起了右手,是想挡住夏荣而抬起的手。
夏萍道:“回在我手上绑了一根白线。”
“那你刚才有没有觉得有一瞬间的压抑?”尽管猫爷已经试过,但仿佛不听到夏萍承认就不肯罢休似的。
夏萍道:“没有。”
猫爷愣愣地看着脚边的半截木拐,还有半截在断掉的右手手里,没人明白他心里现在是什么感受,那种苦涩又有谁能明白?
感觉到夏湖有些许的挣扎,猫爷心念一动,夏湖立即脱口道:“是缠龙丝!她有缠龙丝!”说完,再度无力,因为猫爷只想听这一句话。
猫爷一只手就这样放在夏萍脸上,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按理说,寻常人若这样血流如注,此刻怕是已经死了,但这个猫爷好像什么事也没有。
过了半响,猫爷忽然仰天大笑,天上立即雷云翻滚,风尘漫天,闪电乱劈,除夏萍,众人耳中所听皆是猫爷那肆无忌惮的大笑,听得耳朵疼,像是笑自己,又像是笑苍天。
“夏简离啊夏简离!你我都失算了啊!有此物傍身安须我耶!”
“哈哈哈哈……”猫爷狂笑着走了,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走的,只觉眼前绿光一闪,猫爷就不见了,天地间也不再沉重了,除夏萍,所有人跌倒在地,冷汗透背。
除夏萍,在场所有人无一不吓得魂飞魄散,半天都没恢复过来,脸上仍有余悸。
夏萍两眼里泪花似乎忍不住要流下来,但她还是忍住了,她记得猫爷离开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抹干她的泪痕,她才不会把猫爷抹干的泪痕又弄湿呢。
夏家其余人却是都惊于这反常的天荒地暗、电闪雷鸣,都不敢靠近夏萍的院子。
“孽障!”夏荣脸上俱意未消,靠着心中无边的愤怒强站起来,一巴掌摔在夏萍脸上。
夏萍摔倒在地,脸上是一个醒目的红色掌印,染了猫爷鲜血的血掌印,但眼泪还是欲落未落,终究还是没落下。
其余人也纷纷站起,只有林知音过去拉住夏萍的手,正因如此,她看见了一件令她心里发毛的事:夏萍的眼眸深处变成了蓝色,虽只有一瞬,但的确是变成了蓝色。
夏萍是低着头的,故而只有林知音一人瞧见夏萍异样,而后夏萍双手撑地,站了起来,盯着夏荣道:“我嫁!”
夏萍的口气没了稚嫩的感觉,林知音感觉自己的女儿仿佛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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