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欲将恩爱结来生(2/2)
就像八年前的一般,在白鹿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掐着点赶来,给她新生。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庭中的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转眼又是三年。
雪白的梨花开满白民山头时,白鹿带着今年已满三岁的小公主去给卫影上坟。给卫影上坟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卫影的坟前却萋草哀哀,一派荒凉景象。
她蹲下来,抬手摩娑被岁月打磨光滑的墓碑。她将身子挪过去一点,头靠在墓碑上。喃喃道:
“你喜欢清净,所以择了个偏僻的地方。白民的子民找不到你的墓地所以不来祭奠你,我害怕看到你的坟墓也不来祭奠你。搞得你这里冷冷清清的。连杂草都没人来帮你清理。”
她倚着墓碑自言自语,尚且幼齿的夕儿就坐在坟前,拔草玩。白鹿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拍了拍她衣服上的泥土,温柔道:
“夕儿,你瞧。你爹爹就在这里睡着呢。”
夕儿玩着白鹿垂在肩头的头发,听见白鹿说爹爹在这里睡着,便本能的回答道:
“啊,太阳都要晒屁股了爹爹还在睡觉。他可真是个大懒虫啊。”
“是啊,他是个大懒虫。”白鹿哽咽道,“那夕儿要去叫大懒虫起床吗?”
“好呀。”夕儿蹭蹭哒哒去坟前,小手摸着冰冷的墓碑甜甜道,
“大懒虫,起床啦。大懒虫。”
白鹿立在身后,蓦然泪流。
母女二人携手离去后,半人高的苇草里踱出来一人,灰衫布衣,发须散乱,一张铁丝面具遮了半张脸。他跛脚踱到已焕然一新的坟墓旁,抬手抚摸着还留有温度的墓碑上。
蓄在眼里多时的一行清泪涌了出来,他立在碑前,沙哑着声音,喃喃道,
“大懒虫起床了。”
——大懒虫起床了——
小暑,铺天盖地的热,蝉叫疯了。
白民王子苏朗十一岁生辰,整个东西两荒的贵族齐聚白民祝贺。夏夜清幽,白民王宫灯火通明,笙歌不绝。白鹿从正席遁到摆在角落里的小席喝酒,将近日欲发机灵的夕儿甩给带孩子欲发带出手艺的青要。让他们俩一起去解救被那些贵族士人围绕得愈发头疼的苏朗小王子了。
若是从前,白鹿定是和青要一同划拳畅饮,成为整个宴会的焦点。可如今,她却只愿意一个人坐在这不起眼的角落,一个人喝酒,一个人沉醉。
大抵是年纪大了,所以性子欲发沉稳了。也或许是卫影离开的日子长了,所以愈发奈得住寂寞了。
隔壁一桌是品阶不怎么高的一些士人,其中有个莫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很会讲故事,桌上的酒被白鹿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少年的一段故事又开场了。
“从前有一只黑狐爱上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们本来彼此相爱,可是后来那个姑娘却把黑狐忘记了。黑狐被姑娘伤了心,归隐了山林。后来姑娘恢复了记忆,却再也找不到黑狐了。”
一场故事讲完,下一场又紧接着开场。讲故事的人从一世沉浮抽离到另一世沉浮,听故事的人却困在了前世的沉浮里。
今夜,白鹿有些格外的不胜酒力,双颊腾上两团红晕,嘴眼迷离,难得的媚人姿态。她端着酒杯注视半晌,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笑,
“你是不是像那只遗忘的狐,因为被在乎的人忘记,所以把自己隐藏起来,以如此决绝的姿态作为报复。”
从前她喝下忘情水,将他忘得一干二净,让他追逐半生。后来她劫后重生,又将他忘得干干净净,让他半生流离。她忘记了他两世,所以这一世他要来报复她。
如今她早已是千疮百孔,白鹿想,她同卫影的债是不是就抵干净了。
她望着酒杯喃喃道:“我已经这么痛了,你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你是不是就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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