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水患(2/2)
柳香君忙忙对着院外一招手,走进来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手里大包小包提着一摞寿礼。
柳香君偏头往李氏方向瞧过,才对小丫头道:“素喜,快问主子好。”
小丫头忙忙将寿礼往桌上一放,一提外裙做出一个要下跪的姿势,芸娘便直着嗓子唱了一句:“柳香君,送小丫头一个,并寿礼若干——”
众人纷纷向柳香君瞧过来:送下人?洋气!
柳香君忙忙讪笑道:“不是,不是,素喜我先用着,等调教好送来,免得她笨手笨脚惹夫人和老太太生气……”
芸娘这才冷哼一声:“下回若晚来,便莫来了。”
柳香君极快的答应一声,抹着额上汗珠,嘀咕一声:“死丫头人不大,派头不小。”支使自己丫头去厨下给李氏帮忙,自己很识相的去向李阿婆祝了寿,满嘴吉利话逗的李阿婆合不拢嘴。
因着这两年芸娘赚了银子,在李阿婆过寿这件事上便决定大办一回。
人自然是要多的,人多才显的有派头。
然而也不能当冤大头,什么不相干的人都往家里请。
如此满打满算,也不过请了十三人,却在摘星楼叫了两桌席面,将那大鱼大肉吃进腹中能满足好几天的菜肴点的极多,十分符合自家暴发户的气质。
李氏又在厨下先备了长寿面,众人到齐后,先吃过长寿面,再等一等,席面送来后,众人略略分了座,便闹哄哄的开席。
铅云密布,不热也不凉,温度刚刚好。
将将饮过开席酒,便听得后院咚咚两声,从外探进香椿的脑袋,却是秋分之日罗家要率众祭拜农神无法前来,派小厮送上贺礼。
香椿离去不久,王家的下人又上门送了贺礼。
李阿婆笑道:“我老婆子可算是沾了芸丫头的光,若是几年前,谁知道我这个老婆子是谁啊!”
芸娘忙忙道:“没我别人咋不知道您啊,您可是未来状元的祖母呢!”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李阿婆却神色一黯。
芸娘不禁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自从搬到了此处,她的心思放在买卖上,便将苏陌白忘的干净,也记不起在李阿婆过寿这日偷偷买些礼当充作是苏陌白捎来的寿礼。
她心下愧疚,忙向青竹使眼色,然而青竹此时正同石伢为着一只蹄髈暗暗较劲,哪里能顾得上瞧芸娘。
芸娘只得将眼珠子一转,眼神就落在了两岁多的李如水面上。
好在芸娘平日给阿水的那些果子点心没白买,如水立刻将自己手上的鸡爪子向李阿婆送过去:“婆婆,吃吃!”这才逗来李阿婆一笑。
李大山默默坐在一旁,瞧见自家闺女极为懂事的模样,原本肃冷的脸色也染上一抹暖意。
自他前不久出狱后,惜红羽便搬离了内秀阁,住进赁的独院里。平日她忙着管缝纫帮工那边的事,照顾如水之事自然就落到了李大山身上。
而自家女儿对自己的排斥令李大山十分无奈。
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在他所在的场合,李如水绝对不开腔。
是以他在家带孩子的活计,虽然轻松,却也轻松的太诡异了些。
娃儿静悄悄吃饭、静悄悄自己个儿歇晌、静悄悄自己个儿玩耍,所表现出的是一个不需要的阿爹的人。
此时如水瞧见大家都笑,自己个儿也清脆的一笑。
李大山舒了口气。
这股气流吹到如水脸庞,她偏头瞧了他一眼,立刻闭了嘴。
柳香君对她打趣道:“怎的不理会你阿爹?这可不好,我们都不喜欢!”
如水瘪着嘴瞪了她半晌,抽抽搭搭的掉起了眼泪。
而此时天上轰的响了一声雷,将如水震的楞了一愣,紧接着声嘶力竭的哭嚎了起来。
滂沱大雨豪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众人纷纷将宴席移到厨下,哄着如水道:“瞧你哭,引的老天爷也想起了伤心事,哭的比你还凶些……”
如水闻言抽泣了两声,这才忍住心里的委屈,往外面天上指去:“怕怕,怕怕……”
众人说说笑笑,一时商量着等雨停了便去街面上逛一逛,又说着近日里的各种趣闻。然而等这席面热了凉、凉了热,一直到晌午时,雨非但不见小,反而越加大起来。
不多时,满院里积了雨水,几要没过门槛。众人已错过了回自个家的最佳时间,只得守在李家,挤在各屋子里歇晌。
李阿婆忧愁道:“怎的瞧着像二十六年前发洪水前的那场雨……”
一语成谶。
三更时分,雨声打在房檐上,仿似无数个铜钱被人批头盖脸倒了下来,将云层里雷声掩盖的几无声响。
忽然一个闪电劈来,芸娘一瞬间被惊醒。
耳边除了雨声和雷声,似还有什么声音在暗中响起,哗啦哗啦,似芸娘当初在画舫里躲避苏陌白时跳进河里游动时耳边的流水声。
她迷糊的一揉眼,觉着有些尿意,将将起身往塌下垂下腿脚,便被渗人的冷意惊的一跳,紧接着整个人都滑进了水中。
她挣扎着从深至大腿的水里站起身,直着嗓子便吼了一声:“快!发大水啦——”
她的声音几乎要被雨水掩去,且亏石阿婆醒的快,凭着本能意识到威胁来临,也跟着芸娘一起大喊,众人终于惊醒。
李氏冲进厨下时,刘铁匠已站在木凳上,将厨下所有的米面肉菜都吊到梁上去。
没人知道洪水何时退。
这时候,粮食最珍贵。
芸娘想的却是银子。
七夕卖得的银钱,她当日原本打算给各处清了帐后再存去钱庄,便悄悄堆放在塌下床脚,这一放就放了近两个月。此时等她冒着风险从水里将钱袋子从水里捞出来时,便嚎啕着哭了一场。
几千两银票被水泡成了一堆渣,唯有几十个大小银锭被掩埋在银票的尸身里,清一清也不过二百余两。
青竹来不及叫唤。她了解芸娘,立刻便扑去衣柜,将两人此前塞在上层的袄子取下来,摸黑探手进去搜出一把薄纸,便惊喜叫道:“阿姐,还有!”
芸娘止了哭嚎,淌着水过去,顺着青竹高高抬起的手臂摸到那一叠银票,赞了句“好阿妹!”立刻往厨下赶去。
银票和银锭装在身上不安全,塞进吊在房梁上的米袋子里才够安全。
四周依然是如墨一般黑。
众人挤在榻上,眼睁睁瞧着水面没过了床榻,将沁入骨子的冷意渗进身体的每一处。
刘铁匠低声道:“得上房顶了,再如此等下去,只怕会更危险!”
李大山立刻下了榻,踩在齐腰高的水里一步步拉着刘铁匠的手臂,将靠在屋外的木梯够到手,重重的靠到了房檐上。
众人一个牵一个慢慢在水里淌,众人浑身湿透,然而没有人发出一丁点声音。
水还只是在腰间,指不定慢慢就会下移,每个心中都存了希望。
不会这般巧,不会这般倒霉,只是一个夏季没下几场雨,老天都攒到了今天,总会停的,总会停的。
然而等一众老弱妇孺被仅有的两个汉子连推带抱弄上房檐,等天边铅云边上微微透出点鱼肚白,四处的景象能隐隐被人瞧见时,大家心里仅存的那点侥幸便被大雨浇的一点不剩。
------题外话------
终于写到这一章了,抹汗。这一场大水,事情开始有了变化。再看几章大家就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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