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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松不屑地说:“看不见?睁眼瞎?活人在泥里,死人在天上。今天死了的人全在天上飘着,一样的灵魂在飘荡。不辣,你哥们儿要麻在那儿呢,你没瞧见?他瞧着你可没个好脸。”
往下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多少有点儿毛骨悚然,江松做了个与要麻生前酷似的鬼脸,那鬼脸要麻通常用来对我们表示全无希望的不屑。
“要麻你说话慢点儿,川娃子说话太快我听不懂。喔,不辣,要麻跟你说,你个锤子,老子死哒你除了把丧嚎就是嚎把丧,你搞点中用的要得要不得?”江松模仿要麻的口气说。
不辣的脸有点儿惨白,江松本来就是个方言机器,但他实在是把要麻的语气和神气都学了个十足,不辣的嘴唇在蠕动,像要哭嚎又像要鬼叫。
其他人很不屑地看着那家伙拿刚死的人吓活人,但众人中就是有傻瓜当真。
豆饼问江松:“我是豆饼,他跟我说甚?”
江松答:“屁都没放一个,撩蹶子走了。你没老大了,你自在了。”
见过从不思考的人若有所思吗?豆饼现在就是这熊样了。
瘸子拆穿江松,“团座,如果真有死鬼,那也是飘的不是走的。别穿帮了,团座。”
“这辈子就是一个个未竟之志铺起来的,你们飘得起来吗?”江松很悲天悯人地看着瘸子,而且是不看别人就看着瘸子,真要把他气死。
迷龙从身上拔了根不知道什么毛对着江松吹了过去,这当然不是表示尊敬,“硌应玩意儿。你就跳神汉吧你就。”
江松对他的回应是啪的一掌拍在迷龙的后脑上,半真半假,似亲昵又似惩罚,打得迷龙直起脖来时不知是否该做还击。
“鸟人。死那么多人对你们算是白死了,死人有话跟你们整窝的鸟人们说。”江松说。
康丫在做他那注定无人要听的嘀咕,“…走吧,回家啦。”
江松不理会康丫的嘀咕,“英国鬼说他们死于狭隘和傲慢,中国鬼说他们死于听天由命和漫不经心。所有的鬼都说他们是笨死的。”
他们听天由命地看着江松,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听懂了和没听懂的人都是一样的。
瘸子无所谓地说:“随便。你随便怎么骂吧,你总算救了我们。”
“那就随便。”江松说。
但他转过身时看着山峦和云海时就再也没了随便的表情,众人第二次看见他拖着枪,向着他所说死人所在的方向下跪。他嘴里念诵那些奇怪的音符时,其他人有一种步入云海中的错觉。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谛?阿弥唎哆?毗迦兰哆?伽弥腻?伽伽那抧多迦隶莎婆诃。”然后他在众人的面面相觑和不知所措中站了起来,“走啦走啦。死的已经死啦。活着的鸟人,我带你们回家。”
众人在云海中走着下山的路,有时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我们的身上,但那并不能让他们振作。
回家!日军欺软怕硬,十比四十的战损让他们转向去啃全无组织的大队溃兵。而他们这小队人脚走出了云海,心又进了云海,曾经,他们几乎有了方向,但现在象这里的气候一样,模糊、潮湿、晦暗。
迷龙一向是排头兵,不光是行军打仗,也包括做好做坏,上升或者下降,于是迷龙第一个垮掉。”
这里的地势已经相对平坦了,江松在用一个英式指南针辩认着方向。众人都已经疲惫,拖着步子拄着枪,踢到个小树枝都能让他们摔一跤。他们中间体力最强悍的两个人是迷龙和江松,迷龙跟他身后负担沉重的豆饼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在飘一个在爬,但偏偏就是迷龙向江松异议:“再不歇我整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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