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1）

拉皮的家就在单元门正对的一层中间。只见她一个大步子就跳上台阶，咚咚咚地敲起房门。这会儿虽然下午四点半了，但之于他爸妈的卖菜生计而言，也就是正式的谋生才刚刚开始。

毕竟，他们所在的那个社区蔬菜一条街上，也就这点儿才开始陆续有买家进来。他们做的不是淘宝生意，那种生意是他们忙活了十几年连想都没想过的，因为怎么可能那，噢，随时想进货想卖货想睡觉都随便你。能有这种好事吗。先别说做大生意了，就是卖菜这种小本经营，你都得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开车去几十里外的郊区进当天最新鲜的菜。就算白天一个买菜的都没有，你也得死守着自己的摊位，去个厕所也得赶紧回来，因为说不定就在那个档口，会有个客人买走你几棵一块多钱的葱。

拉皮知道现在爸妈都不在家，但她家不是只有他们三个人的。她的姥爷也跟他们住在一起。确切地说，应该是他们三个人跟他姥爷住在一起。这七十年代就有的灰色板楼建筑，虽然使用面积也就三四十平米，一个人住都有点憋得慌，但归根结底是她姥爷当时所在的煤矿分配下来的。很快，拉皮的妈妈就结婚了，也替她姥爷的班，去煤矿科室当了科员。但没多久，这身子骨本来还挺结实又喜欢自便独立的老头，就突然得了脑溢血，成了行动不便，语言也不利索的担负了。然后拉皮的父母就搬出小平房，一起挤进了这幢狭小无比的楼里。

很快，拉皮就出生了。她一出生，这鱼罐头似的楼房和她那位不能自理、脾气古怪的姥爷就注定成了她最初的印记。对了，还有那终日挥之不去的、满屋子的尿骚气息。

拉皮敲了半天门，她姥爷也没来开。虽说他走起路来得喘半天气，而且还得借着个费劲的拐杖才行，但从他那屋到门口也无非就是几步的路而已。不至于这半天还不来开门。

“姥爷，姥爷，快给我开门。你听见没有。”拉皮使劲地边敲门，边嚷嚷。又把耳朵贴到门上去。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拉皮马上就火起了。暗暗啐骂着那个老东西。

要说她没德行，不孝敬，她并不会矢口否认。确实，这是真的，她从来也没喜欢过她这位其实跟自己也不太亲的姥爷。打有记忆起，这老头就没对自己笑过，就是跟他要一毛钱，他也只会怒着个严肃无情的脸说没有。

这还不算，这老头还是个大公无私的包青天。逮着自己一点小错，就会状告到她父母那儿去。更甚的是，由于那楼房很小很小，她只能跟他挤在一间屋里。以前，乒球家跑水时，正是他脑溢血最严重时。他只能坐那儿，被那楼上流下来的大水冲刷自己满身的味道。跑都跑不了，就连喊救命都丧失了能力。可是拉皮瞧见他那落魄之样儿，竟然一点可怜都没有，反而希望他能早点解脱，去无大水再侵害他的坟墓休息。他的存在，似乎就是用来来提醒自己是个多么顽劣阴暗的少年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