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镇五通（一）（1/2）

卯兔二刻时分（清晨5点半）。

天还没亮，黑蒙蒙犹如笼罩了一层黑纱雾，紧紧地披在远山、房屋、树木、竹林……一切眼可触及的物品身上，因此只可模糊的看见周围树木竹子的轮廓，虽然只是一个剪影；空气中沁着一丝微凉，每一次的呼吸，清凉如水的空气都入心入肺，身着单衣不禁要连打几个寒颤；周围还一片寂静，万物都还在酣睡，偶有早起的鸟儿飞过，愈发显得四周寂寥无声。是的，如果有注意，清晨才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子夜看似大家的入睡了，实则虫鸣聒噪，依旧喧嚣，只有这清晨，才真正能体会道什么是万籁俱静。

此刻，整个人都感觉清静了。

一如往日，在师父的带领下焚香叩首，诵经念卷。

早课即毕，古米去厨房准备早膳，古牙拿起笤帚前去开门打扫庭院。

“咯……吱……”

古牙打开院门，探身出去，刚跨出门槛，即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老妇。

只见她：佝偻着身子，眼看着就快要缩成一团了；左手挽着一个包袱，右手拄着一根树枝做成的拐杖，怕是来的时候随手捡的，简单修整了下，上面还连着部分枝叶；衣服上有大片明显露水打湿的痕迹，身子在有一阵没一阵颤抖着抽搐着，怕是冷的；花白的头发，一丝不乱的归拢于脑后绕成发髻，以一只银簪固定住；身着褐色袄裙，虽已略显陈旧，但依然整洁得体；下着一双平底布鞋，已然湿透，且鞋子周边沾满泥土。

眼前老妇怕是在这站了有一段时间了，在古牙出得门来一会，她才察觉缓过神来，慢慢抬起身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疲倦，估摸已是花甲之年。

“道……道童……早安，请问……道长可在？”她以微弱而沙哑的声音问道。

“信士慈祥……我师父在的，我这就去告知一声，您且稍候。”古牙说着旋即快步返身去告知师父。

未几，古牙又出来请道：“您里面请。”

老妇将手中的拐杖靠墙放置，顺顺了头发，理了理衣物就跟进堂来。她先是虔诚地向厅堂上的神位祈福，三跪九叩，口中念念有词。

拜毕，旋而老泪纵横，对着道长埋首哭道：“道，道长，这，这可如何是好？”

“信士慈祥，莫急，你且莫急，慢慢道来。”道长将他拉起，坐在长条凳上，又对古牙说道，“斟茶”。

古牙倒满一碗茶，放在老妇面前桌上：“您喝茶。”

“家中是何情况？”道长问道。

老妇人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还没放下手中碗，两行浊泪又喷涌而出，她连忙掏出一块旧方巾拭泪。

稍歇，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叹道：“家中有一孙儿，前些日子起，不知因何故，每至夜半时分，即开始啼哭不止，有时持续一刻钟，有时持续两刻钟，哭时是拼尽全力玩命的哭，哭完犹如将死之人般，全身发僵，毫无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何时开始？”

“前些日子。”

“具体些？”

“大概……五日前……起初以为着了凉生病了，也抓了药，也叫了魂，也求过菩萨，也化过关煞，但至今只感觉越来越严重，老身亦不知如何是好，道长，你可救我孙儿……”

“莫急，能救贫道当救，小孩现今多大？”

“还不满周岁。”

“可带有他的贴身物品来？”

“有，有，有……”说着，老妇人就打开带来的包袱，拿出一件小孩穿的开裆裤，给道长递了过去，“道长，请看。”

道长将衣物拿在手中端详一阵，然后抬头问道：“家住何处？”

“北边村下村曾氏经史家便是。”

“嗯，你且先回家去，今夜亥时（晚9点），我们过去查看。”

“多谢道长相救，今晚老身会在村口银杏树下等候道长，千恩万谢。”说着就从凳子上滑下，欲跪谢道长。

“信士慈祥。”道长连连说着，将她扶起，接着对古米说道，“去厨房拿点干粮”。

古米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番薯，快去。”道长补充道。

“哦”古米应了一声，就离去，少顷拿了两个蒸好的番薯，用芋叶包着拿来。

道长接过来，然后塞到老妇手中：“拿着路上吃点。”

“不……用……”她正欲推辞。

“你心也急，就不再留你，这点干粮你路上吃点。你且早些回去休息一会，今晚待我前去查看。”道长说道。

她犹豫了一下，泪眼婆娑地向在场的道长、古牙逐一深深鞠躬，然后又向神位拜了三拜，才告别转身向外走去。

“送客。”道长对古牙说道。

古牙随即上前扶着她。出得门去，她口中还连声感谢，然后又拄着那根拐杖缓步离去。

此时，东边的太阳开始升起，暖暖泛着金光的阳光，照着她的背影。

她禹禹独行在这暖暖的阳光下，益发感觉孤苦凄零。

当天晚上，戌时（晚7点）未到，道长就开始准备。待准备齐全，就带着古牙、古米直奔北边村。

夜黑风高。

道长在前头闷声不吭领路，都年过半百的人了，走起夜路来就跟会飞似的，难道是施了法术会御风飞行？古牙跟古米暴走地跟在后边，生怕走慢一点就跟不上，会被师父抛弃在这荒郊野岭。

今晚的月亮，其实很大很圆很亮，只是夜空中挂着一层薄纱，在它的遮挡下，世界，朦朦胧胧，周围也显得更诡异了。

头顶的树林在清冷的夜风中摇摆着，摇摆着，如鬼魅般；同时“哗啦啦”说着话，好似在大张旗鼓密谋着什么，肯定在密谋着要吃掉他们！肯定是！你听，身旁身后的灌木丛、齐腰长的思茅草，在“窸窸窣窣”地响应着头顶大树的倡议，那犬牙交错的边际线，正张牙舞爪的试探着他们，他们就在等待一个时机，一旦时机成熟了，下一刻，他们就会从路边窜出来，把他们一口吞入腹中。

“木头，我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古米往古牙身边靠了靠神秘兮兮地说道。

古米靠了过来，也就把古牙往黑窟窿东的路边推去，路边的思茅草立刻张开它们的魔爪，兴奋得抚摸着即将到手的食物，冰凉锋利的爪子滑过他的肩膀、他的脸庞、他的头部。

“你就别胡说了，我都怕得要死了……”古牙打了个颤抖，一个激灵又把古米往路中间推了推。

古米边走边回头往后望了望，只听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慌乱地抓着古牙的手，压抑地低声喊道：“真的有，木头，你自己往后看，真的有东西跟着我们。”

“我不看，我不看，我们走快点跟上师父。”说着，古牙捂着耳朵就小跑了起来。

“跟上来了，跟上来了，你看，是，是一个女鬼！脸上流着血，张牙舞爪要吃我们来了！”

“来了，来啦！”古米急促地喊叫着，一溜烟超过古牙往前跑去，何止小跑，简直就是逃命的狂奔，独留古牙跟在最后。

“啊……啊……”这下可把古牙吓坏了，更不敢往后看了，跟着就拼命往前奔去，也顾不得山路崎岖，几次踉跄着几欲摔倒，好在最后都有惊无险。

“等我，等我啊！”古牙压低了声音呐喊着，却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的回音。

突然古米在前方停下了脚步，看来是良心发现，不独自逃命，等古牙了，古牙赶紧跑过去。

“有岔路，走哪一条路啊？”古米喘着气，哭丧着脸说。

“啊？你走我前面，你也没看到师父是往哪边走的呀？”古牙气喘吁吁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