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拜师（一）（1/2）

戌正时分（夜八时正）。

月朗星稀，月色皎洁，蟋蟀在房外有一搭没一搭的唱着，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来福呆坐房内，感觉这一切都如做梦般不真实，环境的突然改变，以及今天发生的这些事，让他突然有点无法适应，不由得掐自己脸一下。

哎呦，疼！

看来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真切切的！眼前的桌椅床都是实实在在，摸起来也是真真切切，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真的离开生活了十四年的育婴堂，开始新的生活了，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生活会怎样，但已然踏出这一步，走上这条路。

夜凉如水，在这孤寂的夜，来福不禁又想起了念慈，不知她如今身在何处，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是否一切还好，是否也跟他一样时常会想起？来福不经意间瞥见放在桌子上换下来的衣服，那上面一条缝补的痕迹，恍惚间又让他回到了那个夜晚。

那晚，不是什么节日，所以也记不得是什么日子了。只是因为无尘庙作为一个受人们欢迎的老庙，一年会有好几天需要守夜，其实守夜也不是要守啥，就是守着长明灯，在晚上不要灭了，必须从暮鼓开始守到晨钟响起。由于王婆王大爷年纪都大了，守夜这事他们肯定是干不来的，所以守夜的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要分摊给大家了。王大爷这人分配任务也是一视同仁，不会因为来福跟千吉是男孩，就要求他们每次都要守夜，反正这么多人，两个人一组，抓阄抓到谁就谁，只是这次守夜了，下次抓阄就暂时不放他们的名字了，由余下的人来抓。

那一晚刚好抓阄抓到念慈跟嫣然，所以那晚就是她俩负责守夜了，她们在敲响暮鼓的时候，就开始进入无尘庙，然后关门，吃饭的时候，由青桐给她们端过去，顺便给她们留了点干粮，晚上如果饿了可以吃点。然后她们就在里面待着，什么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让长明灯灭了，看到灯芯快燃尽了要及时拔长点，如果有风吹进来，也要注意别被风吹灭了，念慈一般喜欢带点针线活进去，一边做一边看着。

夜，开始深了。念慈跟嫣然两个人相依着坐在一旁一张大长凳子上。

“念慈姐姐，我好困，我想睡觉。”嫣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眯着眼说道。

“是吗，好，你睡吧。”念慈让嫣然枕着自己的腿睡觉，好让其睡得舒服点。其实跟嫣然一起守夜，早就知道，她肯定支撑不下去的，必须要念慈一个人熬过这一夜，只是多一个人陪伴，总比一个人要好一点。即使嫣然这一晚都会在她腿上安睡，但是能有一个人陪着自己，那感觉就不一样了，感觉就没那么怕了。

当看到那长明灯的亮光变弱了，念慈就会先放下嫣然，然后过去把灯芯拔出来点，若是有风，就起身去护着点。然后才返身回去重新让嫣然枕在自己腿上，若是腿被枕的麻了，也会让嫣然自己躺在凳子上睡，然后她自己拿着针线不知在绣着什么。

夜，越来越深了。

此时无尘庙外，正有两条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向无尘庙靠近。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来福跟千吉，他们来干什么？当然是扮鬼吓念慈啊，他们来到无尘庙前。

“我们还是回去睡觉吧，我好困。”来福拖着千吉的手，他心里其实并不想吓念慈。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没了！你别说了，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千吉不允许他退缩，他可是等这个机会等了好久的了。

“这样，你来扮鬼，你从后门进去，我今天已经把后门打开，留了门了。你等我的信号，等我叫开门的时候，你就悄无声息的出来，站到菜干的身后，然后就扮鬼吓她。”才说完千吉已经笑作一团了。

来福站在原地，并不积极参与千吉的计划。

“喂，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帮你顶了那个事，你说你欠我的，以后我让你做什么，你都愿意的！现在我就要你做这事。”千吉威胁道。

“……好……好吧……”来福思虑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那你扮鬼，要扮得像一点，把眼睛闭上。”说着千吉就弄乱了来福的头发，然后掏出一包草灰，打开，抓了一把就往来福的脸上抹去。

“哎呀，哎呀……你这干什么啊？”来福往后退了两步躲去。

“你不抹点这个，怎么像鬼？怎么吓得了她？”千吉不依不饶。

然后来福就任由他处置，任由他把草灰涂得满脸，人不人鬼不鬼，这才是千吉所要的效果。然后千吉就让来福从后门进去等着，就等他信号响起。

“呜呜……”然后千吉就在门外扮鬼叫了。

本来念慈也觉得有点困了，已经是强打起精神来的了，此时却从窗外传来一声声幽怨的哭声。她立马一个激灵，放下手中的针线，把嫣然抱在怀里，然后冲着屋外小声喊道：“谁？谁在外面？”

当然等不到任何回音，当然念慈肯定不会那么傻，打开门去外面看，她见外面没有回应，就紧张得坐在那里，怀里紧紧地抱着嫣然。但是紧接着就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然后只见门外鬼影摇曳，然后是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感觉那呼吸声就贴在门边，有人正趴在门外朝里看。

“谁在外面！是谁！”念慈心头一紧，声音也颤抖了起来，紧张地四处张望，然后又盯着大门的方向，她摇了摇怀里的嫣然，呼喊了她两声，但是嫣然睡得很死，没有叫醒。

“呃……呃……”门外传来一阵阵恐怖的声响。

“吱……吱……吱……”接着门外又传来指甲刮门的声音，一阵阵让人浑身不舒服。

念慈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紧紧地抱着嫣然，不敢再说一句话。

“开门，开门……”千吉在外头发出了信号。听到这个信号，来福就开始蹑手蹑脚地从后面出来，悄无声息地走到念慈的身后。因为念慈的注意力都在前门那里了，哪里注意得到背后有什么事。

“臭屁虫！是不是你在外面！我……我已经听出来了，你别闹了！”念慈冲着门外喊道。

“后……面……后……面……”过了好一会，那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提醒念慈看后面。

念慈转过头，正看到来福。

“啊！……”念慈把嫣然往椅子上一放，把嫣然的头都磕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就冲着来福又抓又挠，慌乱中还把来福的衣服都扯破了。

“哇……”嫣然刚磕了一下，竟然醒了，看着眼前的来福，顿时吓的哇哇大哭。

此时，千吉早已笑作一团，然后溜之大吉了。

“哎呀，哎呀……”来福嘴里连连讨饶，“是我，是我呀，别打了。”

但是念慈正在恐惧的边上呢，哪里听得见来福的声音，依旧拼了命的手脚乱舞乱抓。

来福无奈只得一把抱住念慈的双手，大声喊着：“是我，是我啊！”

念慈这才慢慢平静下来，知道是来福后，就趴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是我，是我，我是来福哥哥，你看，不哭啦，不哭啦。”来福又去哄嫣然。

“哇……来福哥哥坏人……”嫣然哭喊道。

“是哥哥不好，哥哥坏，你别哭了嘛？”来福安慰嫣然道。

那边还没劝好呢，又走过来蹲在念慈身旁，低声向她赔礼道歉。但是念慈一把把他推坐在地上，自个依旧趴在那哭着。来福又坐起身，靠她身边安慰着。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干什么要吓我！”念慈抬起头，泪眼淋漓，一阵粉拳就噼里啪啦往来福的身上砸去。

“我，我……我怕你闷嘛……”来福编了个借口，但是谁都知道，这个借口烂透了，编个借口都这么不用心，要怎么用心地编借口，比如你可以说，嗯……这个……那个……要不，我们编一个这样的借口，我正在练习川剧的变脸艺术，学会了变给你看！怎样？不，不……行……啊？编个借口好像不容易，编个故事是不是容易点？比如，我一直到现在都睡不着，所以就起来想给你煮点东西，但是因为太黑，又热，满头大汗，一边擦汗一边煮，可能脸就花了。这有说服力吗？还是……不……不行啊？哎呀，不好骗啊，不对，不对，不是骗，是来福的错，就是他的错，没事你搞什么妖，你老老实实睡觉不好吗？

“怕我闷，就来吓我吗？我都要被你吓死了！”念慈嘴唇都吓白了，哽咽着说道。

“对不起，我错了……”来福低下头道歉。

念慈不理他，站起身，就坐回凳子上，把嫣然抱在怀里，安慰她，让她继续睡觉。

来福也不知道怎么好，就站在一旁。

“你去把脸洗洗嘛，看着就讨厌。”念慈命令道。

“哦，好。”来福得令就又从后门出去，回去育婴堂把脸洗干净了，才又回去。

“你还回来干什么，还不去睡觉。”念慈抱着睡着的嫣然，看他回来了，嘴里说着让他走，其实心里可喜滋滋了。

“我……我……来陪你。”来福答道。

“我才不用你陪。”念慈赌气说道。

“那……那我睡不着，我自己想来这里看看。”来福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