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梅花烙(下)(1/2)
庄玝进屋将斗篷脱下,嚷着给众人说:“我要给你们说一个新鲜笑话,保准都没听过。”
众人围着庄玳,没人庄玝进来。庄玳此刻在一张纸上画人物。见庄玝这般说,都仰头来看她。
庄玝故作姿态不言语,凑头看庄玳画的什么。一看,她人先大笑了。
庄玝道:“哥哥这笑话比我那个强多了。”又笑得无法站立,一身倾倒在庄琻膝盖上。庄琻推开她,嫌弃道:“你死一边去,冻手冻脚的不许冰我。”
庄玝索性伸开手,直往庄琻脖子上伸,庄琻急躲开。
因庄玝闹腾,竟把庄玳手中的笔撞歪了,那张画上的人物嘴巴撇出一根粗线,愣是一看,画着一位满脸梅花印的美人,唇边多了一抹黑须。
众人见状,都捂嘴笑。
庄玳恼道:“五妹妹淘气,人家好好画的呢!可不是被你撞斜了。”
庄玝道:“就是撞邪了!哥哥说的真是。”便一本正经起来,手指立在唇边,皱眉头勾眼望众人道:“你们听我说。才刚我在外头摘梅花,你们猜我撞见谁了?”
因见她正经起来,都怪道:“撞见谁了?”
庄玝道:“说起来还是二姐姐三姐姐府上的。”把眼神定在庄琻脸上。
庄琻嘴角提了两下,扯出笑意,道:“五丫头今儿跟我过不去。她老毛病又犯了。”说罢,从头上拿下金钗,迎在庄玝眼前:“怎么着了?这会子刺手心儿,跟旁没老太太她们在,玩得狠些,姐姐我也陪得起。”
庄玝急手推开庄琻手上的金钗,道:“谁跟你刺手心儿,这大冷天,要玩就玩湿裙子摘梅花呀!”说毕,自顾笑。
众人不解。
庄瑛小小来拉庄玝,道:“五丫头没正经!”
庄玝哼的一声,道:“我一本正经跟你们说笑话,你们觉着不正经。那你们说,笑话都是正经的?既正经了,还能笑不能?不能笑得,怎担得起笑话两字?”
庄瑗年岁小,此刻被庄玝逗乐了,便参和道:“五姐姐正经起来吓唬人。我倒想听听姐姐才刚在外头看到什么。说一堆,全是正经的唬人,一点不正经的倒没听见。姐姐你快说。”
庄玝抱住庄瑗,捏了捏她小脸,亲昵道:“满府的人,七妹妹最会说话。我只给七妹妹说。”便俯下嘴巴在庄瑗耳根说。
庄瑗因听不清楚,皱眉头道:“姐姐大声点儿,我听不到。”
哪知庄玝叹息道:“说完了。”
众人立马又笑开,指着庄玝笑话。
庄玝自行斟一杯茶吃,抿了一口,才又道:“你们说,大冷天浑身浸湿出来逛,此人是不是疯子?”
湘莲红着脸,轻轻问:“五姑娘说谁?莫非二爷来了?”
庄玝哈哈作笑,赞道:“果然有懂的人。我还说没人知道我们府上的人物性情。就她厉害。这回不是二哥哥,另有其人。”
湘莲道:“姑娘快快说,压着吊胃口叫人难受。”
众人定下,眼咕咕望住庄玝。
庄琻受不了这般墨迹,抬手指着外头看梅花瓶的丫头道:“你们几个进来。”
一时,丫头进来。庄玝急起身,又将丫头推出去,转身对庄琻道:“我说,我说!”回原位置坐下,道:“我出去啊,没到梅花树下,便看到一红影子晃眼飘过。我原以为是红梅花神。我就问‘是谁?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
庄瑜似被吓到了,怪问:“敢问真是有天地花神?”
庄玝道:“我原是这么想,又是头冬初雪,花神来撒花也是有的。可谁料,我问了一句,那人停下来了。缓缓的转身向我,还跟我笑,我看清楚那脸,哎呀,真是把我惊得……”
众人越往下听,越觉得离奇。
庄玝道:“你们怎么不问我那是谁?”
庄玳道:“等着你说呢?才刚问一堆你没说,这会子大家不问了,就等你自个儿说。”
庄玝哼道:“就是篱竹园那意姑娘。满身滴着水,湿漉漉一头。你们说,下着雪,她还浇一身湿,是不是疯子闹笑话?可笑不可笑?”
庄琻听完,翻下身,侧过去,没搭话。其余人一个都没笑,庄玝自个儿笑。
庄瑜问:“后来呢?”
庄玝道:“后来,我骂她是疯子,她就被我吓跑了。”
庄琻听毕,一骨碌起身,道:“被你吓跑了?哎哟,五丫头的嘴皮子功夫能吹一天的雪呀,怎不见你把地上的雪吹回天上去。”
于是,众人嘻嘻哈哈大笑。此处,大家都知道庄琻跟篱竹园的人杠上了,就是因上次大闹的事儿。
稍后。
庄玝道:“不信,你们问她们。”指着外头的丫头。庄玳为了附和,遂而叫丫头来问。丫头自顾笑点头,没回说是。完了,让丫头继续出去守着花瓶。
接着,庄玳指着画上道:“画我改不动了。就让美人添须吧!古有话说‘巾帼不让须眉’,索性就给应了这景,你们觉着可使得?如待会子谁输了,往她唇边也画一道,正是好玩呢!”
这般说,众人拍手应,都说好。
钟内骰子有六颗,核算最大数为三十六点,最小是六点。庄琻头一个掷,钟盖子捂在美人画脸上,里头是骰子。定下猜时,挨个落数。起头是慧缘、接着庄瑛、后是庄瑜,再后是庄玝、庒琂、阿玉、庄玢、庄瑗,至后又把湘莲拉进来,庄玳垫后。
轮了一圈报点数,等庄琻开盖子,庄玝报个二十五点,竟是最大的报数,给输了。因此,庄琻乐得不知所以,忙叫她丫头挑一朵最大的花,还要挑廊下的雪盖满花朵才罢。交到庄琻手中,庄琻先道:“输的人乖乖坐好。”
庄玝服输,乖乖坐。哪知庄琻使坏,没往她脸上烙,直扯开庄玝的衣领,将那梅花塞进她脖子里头。
庄玝想反驳,那知庄瑜和庄瑛帮手按住,死不给她动弹,把她冻得浑身打颤,连连求饶。众人也被逗得混笑一团。
等惩罚完毕,庄玝道:“怪不好玩,起了点就折磨人,轮不到几圈,外头那棵梅花树的花就没了,何不变个玩法?”
庄瑜道:“怎么变?”
庄玝道:“若说文武大会,上回就没玩成。若说此刻玩,有对诗句,没人动武,也不合时宜,玩不起来。要我说,依旧比点数,赢的第一等头家按她那点数谐音押个韵,起一句诗助兴,输家服众受惩。即便输了,听得好句子,输也输得享受。你们说可使得?”
众人都说好,便按庄玝的提议玩。
重新开局,依然让庄琻掷骰子,这回众人有意抬让慧缘,她说完,众人往高的说。此次,输的是庄玢,她报了三十点,慧缘报的是十一点。
故而赢家押韵是“一”字音。要出句子了。
慧缘随意让丫头摘一朵小梅花,也不是十分使力折腾六姑娘,只在她额上印了一记作罢,随后,慧缘口里起句道:“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
此乃陶渊明之句,众人听了,拍手叫好。
庄玳赞道:“可惜没酒。这句押的是‘一’音,合得宜。大嫂子出得好句。看下头的了。”
第二轮,应是庄瑛,庄瑛推给庄瑜,庄瑜说自己往后靠,于是轮至庄玝,她出五点,成赢家,输的是庄琻,她出二十三点。
庄玝难得有机会报仇,心里早下了狠手,便如此前庄琻抖进她脖子那样回敬,庄琻闹了一会子不给她罚,众人知是玩耍,都帮庄玝按庄琻。折腾完庄琻,庄玝才出句子,只见她道:“才刚大嫂子出的是春秋日,今日又应冬,春秋后冬,少了一夏。不如我来添夏日。”
众人催促她快说。
于是,庄玝思想半分才说:“势矫翔阳翰,功分造化炉。禁城千品烛,黄道一轮孤。我押的是‘五’韵。”
庄琻讥诮道:“你说添夏日,这造火炉,千品烛,也就是一轮孤阳。称不得夏日。该罚!该再罚!”
庄玝愣了,连连摆手:“怎么说的?这首乐诗题的是《夏日可畏》。二姐姐不懂不要紧,连题都不给作数?”
庄玳笑着维护庄玝,道:“五妹妹作得数。你应把头句也一并说了才好,怪不得你二姐姐抓短。”
庄琻哼的扭头,问庄瑛道:“那头句是什么?”
庄瑛羞涩道:“赫赫温风扇,炎炎夏日徂。火威驰迥野,畏景铄遥途。”
庄玝傲然道:“好在三姐姐懂,我以为只有我才知道张水部呢!”
庄瑛道:“那可是韩门大弟子,读过书之人,怕无人不知吧!五妹妹净借诗来笑话我们。张王乐府,你说张籍,待会子有人出了王建的来,看羞不羞你一脸。”
庄玝捂嘴笑,不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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