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兵临城下(1/2)
东昱,崇平七年,秋。
八月十六,圆月当空,天边却是腥红一片,犹如血色。
皇城内外火光四起,入目皆是残垣断壁;护城河浮尸如萍,简直人间炼狱……
曾经繁华、祥和的京都台城,一夜之间,血流成河!
惊呼、惨叫,混杂着兵刃相交的撞击声,以及卫氏铁骑奔行的嘈杂声响,即便身处三重宫墙之内的太极殿,也震耳欲聋。
年方八岁的幼帝萧安再撑不住,惊弓之鸟般霍然从龙椅上蹦起来,扑向端坐软榻上的昭仁太后荀元惜。
“母后,卫大都督……不,卫廷!卫廷他真的反了?他怎么会反?他怎么可能起兵谋反?呜……”
母后说,他是陛下,是天子,是文武百官的主心骨,越是国朝危急之时,越要镇定,不能叫下方一众文臣看轻,更应该让外面那些誓死扞卫皇权的将士安心……
可是,他真的害怕啊!
看养子一连三问,话末已带哭腔,荀元惜不忍苛责,心疼地搂住他。
是啊,南驱乌羌、北逐戎狄,助她安内攘外的卫大都督,怎么毫无征兆的,突然就反了?
她也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事到如今,再追溯缘由,已无甚意义;只希望,卫廷能看在安儿年纪尚幼,又无大才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
朱唇轻抿,她没再跟养子讲什么皇帝的威仪,只将他牢牢抱在怀中,温柔拍抚。
九层玉阶之下,文臣们安静地侍立着,对幼帝的胆小怯懦视而不见,却都仰着头,眼巴巴瞅着荀太后。
卫氏逆贼已逼近皇宫内苑,何以太后娘娘还未有所动作?
他们绝不相信,太后会坐以待毙!
毕竟,她可是在先帝暴毙,东昱内忧外患之际,以雷霆手段斩杀诸侯密使、镇压满朝文武,怀抱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幼帝,临朝称制,代行皇权的昭仁太后啊!
然而,面对群臣满含期待的目光,荀元惜神色淡漠,心下却觉无比讽刺。
这些个酸儒书生,平时不是总说她“牝鸡司晨,礼法不容”吗?
而今国难当头,他们却都惶惶无计,只盼她有后招!
后招?
呵……
她哪还有什么后招?
荀元惜无声苦笑,待要说什么,大敞开的殿门处,却是光影一闪。
“报——”黄门令元召旋风般奔进来,“叛军已过金门桥!”
金门桥……
难道,宫门已破?
从兵临城下,到现在,还不足三个时辰!
在京的武将已倾巢出动,禁军也都拼死抵抗,怎么会……
怎么会这么快?
萧安惊恐不已,两手紧攒着荀太后的衣襟,埋头缩肩、佝偻着背,鹌鹑一样伏在她怀中瑟瑟发抖。
群臣也再难维持表面的镇定,纷纷惊呼。
“什么?”
“怎么可能?”
“刘、窦二将何在?不是已率勤王之师,从临沂和江宁赶来救驾了吗?”
“叛军砸开第二重宫墙,刘将军就已战死。之后,窦将军……”想起外间的惨烈战况,素有“活阎王”之称的元召,也不禁哽了哽喉咙,一脸沉痛,“窦将军迎上卫廷,不过几个回合,便被斩落马下!”
此言一出,群臣震撼。
刘旌德与窦岩也是悍勇猛将,对上那卫廷,竟如此不堪一击?
群臣七嘴八舌地追问,元召却不耐烦再答,“噗通”一声,就地跪下。
“主子,元召斗胆,恳请主子携陛下由华林园出延禧门,暂避钟山!钟山森木林立,山路难行,叛军常年在外,不熟悉地势,应能抵挡一阵。召便可护送主子与陛下北渡长江,去往临淄。”
江山是否易主,元召根本不在乎,也无心理会殿内群臣的生死。
这满天下,他只担心一人,只在意一人,那就是他的主子——昭仁太后,荀元惜!
他的命是主子给的,名字是主子取的,能以天阉的残缺之身立足朝堂,对君称“臣”,这等尊严,也是主子赋予的!
可是当年,主子最艰难的时候,他却没能力帮她,只能忍痛旁观,任由她一个人,在血色地狱中独行……
而今,他怎能再眼睁睁看着她,陪着小皇帝,死守这萧氏江山?
萧氏的江山,与她何干?
主子并非贪恋权势之人,后宫倾轧一路向上,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为报血海深仇!
既然大仇已报,何必再管其他,不如就此离去?
耳听外面厮杀声越来越近,元召急得心头火烧火燎,一俯身,以头触地,“砰砰砰”连磕几个响头。
“主子!情势紧迫,望主子早作决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主子!”
元召声声恳求,荀元惜却是巍然不动。
低头看着怀中养子,她眼中,有哀色闪过。
临淄?
为二度北伐,她代安儿传诏,命六州二十七郡太守征召的五万新兵,如今就在临淄练兵。
但是,莫说那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如何能与南征北战的卫氏铁骑相抗;便是真能,也……
来不及了!
荀元惜咬牙阖目,神色转瞬恢复平静。
果然,没等元召再劝,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已至殿前。
来者众多,下马的,却只一人。
虽是统帅中外诸军事的大都督,但卫廷却不似寻常武将那般魁梧壮实,只是高挑劲瘦,金冠黑甲衬着玉面红唇,容色之绝,更胜昔日宠冠六宫的荀太后!
随手将马鞭丢给身后亲卫,他抬脚迈过门槛,闲庭信步般缓步入内,神情喜怒难辨,一身煞气和手中弯月刀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却叫人不寒而栗!
品阶越低的朝臣,列班站位越靠后,眼看着那姿容卓绝的英挺青年从自己身边走过,好半天才回过神。
这卫廷居然不带亲卫,一个人独自进殿?
他……
他怎么敢?
时值乱世,文臣也多有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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