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见海棠花开（1/2）

苏府，一个唐代的青瓷花瓶被苏老爷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多人连一个小姑娘都找不到，我要你们何用？”

全府上下静得连针落地都能听见，空气瞬时间冻结。

容夫人心疼地望了一眼地上的古董碎片，轻叹了一口气，她走上前去帮苏老爷顺了顺气：“老爷，别气坏了身子，澜儿说不定只是出去散散心，没准等她玩够了就回来了！”

“散心？哼！有这么散心的吗？我看她非要把我气死才罢休！”苏老爷一把甩开容夫人的手，“还有你，要不是你成天逼她成婚，她也不会离家出走！”

“是，是，老爷，妾身知错了。”容夫人连连认错，心里却早把苏启澜骂上了千百遍：这个臭丫头，可把我害死了！

府外，一个黑影一闪身消逝在了黑夜里，微凉的夜风吹起他鬓角的长发，俊美的五官暴露在月光下。那人便是颜笙。明日他便要易容混进明教去查清夜明珠的下落了。明教护法老奸巨猾，眼力过人，想要蒙混过关，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此此去多半凶多吉少。

本想在府外偷偷再看上她一眼，却被告知她早已离家。难道当真永不相见？

山寨里可以休养的地方有很多，范辄被安排在寨子的最南边，那里山水如画，正是养病的好地方。门口还种满了各样的海棠花。这几天正好赶上花期，院里院外都弥漫着淡淡的芳芳。

苏启澜望了望躺在床榻上熟睡的英俊少年，不禁轻叹一声。从症状上看，他患的十有**是肺痨。

这就麻烦了，肺痨本身就是个棘手的病，何况现在他都已经开始咳血了。能有几分把握治好，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

苏启澜拿笔在纸上圈圈点点，勾勾画画一阵子，递给了范大哥：“喏，去抓这些药材来，一定都要上好的啊！另外，别忘了去集市上买些梨子来。”

“抓药我知道，但是要梨子干什么？”范大哥抓了抓脑袋，不得其解。

“将梨子同冰糖混在一起煮熟喝下去，既止咳又润肺。”她顿了顿，又说道：“对了，记得，梨子一定要是正午太阳照得到的。”

范大哥虽然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只当自己是门外汉，没说什么就抓药去了。

“咳咳，为什么一定要正午晒过的梨子才可以呢？”范辄不知在什么时候醒了，他嗓子微微有些沙哑，定是昨夜咳的。

“没什么特别的寓意，就只是想捉弄一下他罢了。”苏启澜微微鼓起腮帮，“谁叫他之前还掐我来着。”

范辄轻笑出声，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机。

苏启澜望着他，忍不住地心疼，他这么爱笑，想必在生病前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吧！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说完，他一扭头故作生气，“你都从二哥那里知道我名字了，而我却不知道你的，这样不公平！”

苏启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是在闹别扭吗？

“苏启澜。”

“苏启澜。。”他低声念了一遍，对她露齿一笑，“很好听的名字！”

听着他声音变得渐渐喑哑，苏启澜忙帮他理了理床铺：“你再睡一会儿吧！别讲太多话。”

“好！”他顺从地闭上眼睛。

苏启澜在一旁点上了熏香，顿时屋里浮香四溢。很快，她就听见了范辄均匀的呼吸声了。

以前似乎也这么照顾过一个人，只不过到最后却深深地伤害了他。苏启澜抚摸着随身带来的梅花伞，扯了一个苦笑。颜笙，当真相见再无期吗？

王府，一弱女子正跪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见我犹怜：“呜呜，沐风哥哥，不要抛弃嫣儿啊！呜呜呜。。。”

沐风心一硬，背过身去：“林嫣儿，从小到大我对你就只有兄妹之情，如果让你会错意了我向你赔礼。如今婚约已经解除了，你在这儿定要遭人闲话的，请回吧！”

林嫣儿哭着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我不相信，沐风哥哥，你是骗我的对吗？我不能没有你，呜呜呜。”

沐风轻拉开她的手：“别这样，嫣儿，你定会找到更好更适合你的人。”

“不要，我不要！我只要沐风哥哥一人足矣！”林嫣儿发丝凌乱地任其垂在耳旁，一双美眸早已红肿，秀美的脸上泪迹斑斑。

她低头想了想，面露凶光：“是不是因为苏启澜？是不是因为那个贱人？她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地抢走属于我的一切？”

“别闹了！跟澜儿无关，是我不喜欢你！”沐风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他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疯子！

“不会的，她明明都离家出走了，凭什么还来抢我的？”林嫣儿全然不顾形象的扯着头发。

“你说什么？”沐风一把抓住了林嫣儿的肩膀，“澜儿离家出走了？”

林嫣儿肩膀微微吃痛，却笑得十分得意：“是啊，她走了，她定是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沐风脑子嗡得一声响，他猛地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不可能，澜儿她不是这样的人。”

“苏府都闹得沸沸扬扬了，绝对不可能是假的！沐风哥哥，是她不要你了！”林嫣儿抚上他的胸膛，悄然依偎在他怀里，“沐风哥哥，只有我嫣儿才是永远爱你，不离不弃的那个。沐风哥哥，我们重新来过好吗？”

沐风一阵心烦，他一把推开林嫣儿：“林嫣儿，你听好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共结连理，休再纠缠下去了。”他广袖一挥，“来人，送林小姐回去！”语毕，全然不顾林嫣儿哭闹转身离去。

澜儿，这次我没有逃开，为什么你先逃走了呢？

沐风胡乱地抚着琴，长琴发出刺耳的“铿铿”声，指尖已悄然沾满了鲜血，滴落在振动的琴弦上，如朵朵盛开的红莲般，他却浑然不觉。

这是个咒，而她定是那个下咒之人。

范辄不知睡了多久，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四下望了望，却不见苏启澜的身影。

“水。。。。”他挣扎着坐起来。昨夜咳了一晚上，嗓子有些沙哑。

这时苏启澜推门进来，她手里端着两只瓷碗。一只装的是刚刚熬制好的中药，而另一只里面装的却是清亮的液体，散发着甜丝丝的梨香，这定是糖梨茶了。

“你醒了？”她在一旁坐下，用调羹搅拌着中药。

苏启澜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青罗纱裙，长长的秀发用发带束起。显得乖巧有不失干练。

她用调羹舀起一勺褐色的液体放在嘴旁吹凉：“来，先把药喝了。”

范辄一抬头便望见了她白皙的脖颈。这也太近了吧，甚至都可以望见她眼角小小的泪痣。

“咳咳，苏姑娘，我可以自己来的。。”他一时不知道往哪里看，便脸微红地低下头。

苏启澜并没有察觉，又凑近了些，将调羹递到他嘴边：“你现在是病人，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来，张嘴。”

一股奇异的药味扑面而来，范辄望了望那浑浊的液体，哭丧着脸：“我可不可以不喝啊？”

“你说呢？”

“。。。。”

他咬了咬牙，感情深一口闷。顿时苦味直直蔓延到舌根。

“唔”范辄微微蹙眉，苦涩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

“小心！”苏启澜掏出帕子轻轻帮他试去嘴角的药渍，“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一样。”

他脸微红，不自在的用手摸了摸鼻尖：“别拿我打趣了。”

“不亏是兄弟，连害羞的动作都一模一样。”苏启澜笑眯眯地托腮望着他。

“什么？”范辄抬眸。

“这个。”苏启澜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你们害羞时都会做这个动作。”

他一怔，垂下了眼眸：“嗯，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顿了顿，又缓缓道：“只是二哥并非我真正的二哥，我是被二哥在十年前救下来的。那日明教屠我满门，全府上下上百来人口全部遇害，唯独只剩我昏倒在血泊中，这才幸存下来。”

他抬起头对着苏启澜扯了一个苦笑：“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沉重的事情的，吓到你了吗？”

苏启澜使劲摇了摇头，一把将这个少年轻搂在怀里，为什么这个少年总是能牵动她的心，总是让她心痛不已。

范辄心跳漏了一拍，苏启澜身上的香味使他安心，使他眷恋。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轻轻搂住了她的肩膀。

“咳咳咳”站在门外的范大哥手提着一盒糕点，满脸暧昧的微笑。

苏启澜和范辄忙分开，不敢直视对方。

“没想到我才刚出去一会儿，你们关系就这么好了。”范大哥一屁股坐下，笑眯眯地望着他俩，“难怪苏妹子不愿意嫁给我，原来是看上老三了。那我就做个主，给你们订个婚约如何？”

见苏启澜红着脸垂首不语。范辄轻咳：“二哥，别拿我们打趣了，刚刚是误会。”

“好好好，我不说了！”范大哥将糕点盒轻轻打开“你们吃糕点吧，我刚下山买的。”

苏启澜凑了上去，原来是红糖酥！

范大哥递了一块给她，笑眯眯地说：“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的吧！”

苏启澜点了点头：“嗯，喜欢。”

这家红糖酥糯糯的，甜而不腻，吃下去满口清香。

范辄含笑看着她双眸微微泛光，一脸幸福的模样，便将自己那份也推了过去：“慢慢吃，我的也给你。”

苏启澜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边的碎屑，脸上浮现一片红晕，她低头小声嘀咕道：“我没那么能吃。”

范辄不语只是轻笑，笑着笑着却咳了起来，血渍瞬时溅到了苏启澜的纱裙上，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她全然不顾，忙起身轻拍范辄的背。

“三弟，三弟。”范大哥见此忙握住他的手，“三弟你要不要紧？”

“咳咳咳。。。。二哥。。咳咳”范辄勉强抬头，冲他虚弱一笑，“我没事！”

“你别说话了，快躺下！”苏启澜不由自主地红了眼眶，说话也带上了些哭腔。

范辄轻点了点头，顺从躺下，见他渐渐平息下来，苏启澜轻带门离去。

范大哥在院子里焦躁的踱来踱去，他使劲扯了扯头发，转过脸去问道：“苏妹子，你老实告诉我，我三弟这病能痊愈的可能性有多少？”

苏启澜垂首不语，眼眶里却噙满泪水。

“唉！你别哭啊！”范大哥慌乱地搓了搓双手，长叹了一口气：“苏妹子，你就说吧！有没有六成把握？”

苏启澜仰起脸，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不到。。。四成。。”

范大哥听完猛地晃了晃，神情一阵恍惚，他扬手揉了揉眉心：“那。。大概还有多久？”

苏启澜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范大哥满脸苦楚，但他强忍着，伸手轻轻拍了拍苏启澜的头，声音喑哑地讲道：“苏妹子，这几天就请多陪陪他吧！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明明答应过大哥要好好照顾他的。。。唉！”语毕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孤寂落寞的身影。

等范大哥走远后，苏启澜才感到一阵腿软，她缓缓蹲了下去，用颤抖不已的双手抱住了自己。她不敢惊扰范辄，只得小声抽泣着，清亮的泪珠顺着她的鼻尖滑下。一滴、两滴，落在平摊光滑的青石小道上。

她很无力。她救不了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却又无限贪恋他微笑着的眼角。

接下来的几天，苏启澜都一如既往地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药，在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糖梨水。直到两只碗全部见了底，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范辄这几天却有些沉不住气，他轻扯了扯苏启澜的袖子：“苏姑娘，我想到院子里透透气。”这几天他除了吃药就是休息，着实闷得慌。

苏启澜铁青着脸：“不行，你还病着呢，万一再受凉了就不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大不了我再多穿几件衣物便是了。”

苏启澜望着他乞求的目光，也拉不下去脸了，她轻笑出声：“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那就只能在庭院里小坐一会儿。”

他笑着应允，任由着苏启澜为他披上厚实的外衣，扶他在院中坐下。

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正艳，苏启澜望着正无限贪恋自由的范辄，心情略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