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君令如山 上（1/2）

日影西斜，残红如血的光爬上凤鸾殿的四角大窗，薄薄的窗纸挡不住刺目的红，刺的红缨头晕目眩，然而却又不舍闭上眼。

红缨几近痴迷的望着那簇红，稍许想站起身，然而僵坐太久，身子已不由她使唤，站起的一瞬剧烈的晃了下。

空荡荡的大殿回响着这有些凌乱的步声，然而却没人上前扶她一扶。

德武帝独占欲强到极点，曾因一名宫女梳头时不小心将皇后一缕发丝弄断，德武帝便命人将那名宫女的头皮掀了开来。

所以不是无人想侍奉，而是根本就无人敢靠近这位新晋皇后哪怕半步，这富丽堂皇的大殿占地宏伟，可也只她红缨一人尔。

红缨却不觉有何不妥，甚至感到幸运。

这肮脏皇宫的每个角落都是那人洒落鲜血换来，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食她骨血才得以苟存，她不愿见那些豺狼虎豹。

她一个人，很好。

夕阳的残光照在身上，依稀温暖，映的红缨的面颊红彤彤，眼里也泛起波光，整个人似乎又回到了那活泼可爱的年少之时。

红缨终于走到了窗边，试图抓住那些光，然而却发现怎样也无法抓住，那光就像流沙，任她现在再怎样挣扎，也不为她停留，就像那个人。

对了，也是这样一个残阳如血的日子，她也是死在这样的一个日子。

红缨绝美的面容顿时溢满凄苦。

“轻风，我仿佛又看到你了，仿佛又看到那苍莽无垠的西北边境，那荒凉丛生的边疆大漠，那苍蓝辽阔的天空下，高高的城楼上，你持着红缨剑，曲着一条腿，端着酒壶细细擦拭，眉目比西北的烈风还肆意，跟身后的兄弟朗声说着笑话，笑声豪迈，振振有力，仿佛铁鼓击锤，声音都能从城头传到匈奴那里，震的他们心惊胆颤。你笑的肆意，所以肯定没有看到那个时候，我偷偷的站在围墙后面正在偷看你，仿佛自从你把我从匈奴手里救出来之后我便喜欢偷看你，那时我八岁，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疑惑：世上怎会有眉目精致却又豪放如厮的男子，当真叫人…着迷。”

轻风，你可知道，我是真的想过要嫁给你…

然而，后面的一系列事实告诉我，你是女人，我们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些妄想，我也只好收起来。

红缨突的笑出声，摇摇头，不再说话。

反正，这诺大的屋子也没人肯听她说，而她思念的那个人也不在身边，她说再多有何用。

红缨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该回去休息，可她舍不得这些光。

如果说轻风留给了自己什么，那大概只有这轮夕阳还有这些残红罢。

边疆守城，十分枯燥，轻风身为当朝将军，驻关十年，最爱的大概就是这轮夕阳。

“红缨，你看，多么耀眼而又美丽的夕阳。”

“即使先帝昏庸无能，即使王朝只剩一个空架子，但我会守护它，守护那个坐在王朝正中心的人，以我骨铸城！以我血杀敌！以我肉养人！以我心尊帝令！君令如山！当今帝王出身虽贫寒，然我轻风看得出，他是天生的帝王，在这乱世，慈悲只会换来百姓的痛苦，他很好，值得我献出生命守护。”

“这帝王，这大宇王朝，这泱泱百姓黎民众生，我轻风会像这夕阳一样，将残存的温度传给所有心冷的人，告诉他们：大宇还有希望。”

“红缨，你知道吗，我此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将他从匈奴的狼群里带了回来，那时他才十二岁，然而眼神却凶狠的跟头狼崽子似的，一把力气抓的我手臂都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的疤，甚至面对上万名追杀而来的匈奴士兵都不见怯色，反是冷静思考，怎样摆脱他们，最后，真的成功了！当时，我就想：这大概就是我心中的帝王！”

“红缨，你总说我救了一头白眼狼，但你看看这百米铁墙，听听中原腹地百姓们因为去税制传来的欢呼，我穷尽一生寻找的明君，就在我的身后，我守护的百姓阖家团圆，红缨，这样就够了，你不必替我不值，官位不是我所要。”

红缨小脸渐渐露出一抹笑。

轻风，你想要，大概已经得到了。

你自幼学艺，十五从军，戍关十五年，大小战役一百八十四场你无一失败，随着胜利的叠加，你名扬天下，你的名字就是匈奴的噩梦，就是震慑外族的绝佳利器，你是当今天下最威武的一头雄鹰！

轻风，你看，大宇王朝，占地广袤，百姓千万，那金銮宝殿上的德武帝都不敢说百姓将他记在了心中。

只有你！只有你被每个百姓树碑立牌供奉在家中，日日焚香，日日祈福。

即使在你死后，即使你被那个该死的德妃抹上了莫须有的污点，百姓依旧坚信你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