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久别重逢(1/2)
两日后,岳琅终等到林煦带来兰舟口信,今日未时在城南萃茵楼相见。
他换下官袍应邀而往,刚入萃英楼便见林煦站在二楼,对他点了点头。
他跟着他拾级而上,一直走到二楼东面雅间,入屋后,便见一白衣男子坐在窗下,头戴箬笠,层层叠叠的轻纱遮住了容貌,只是身姿挺拔,器宇不凡。
林煦关上门后,便在门边守着,请他自行上前。
岳琅望着窗下之人,微微皱了皱眉,上前几步,却又迟疑是否该开这个口。
“岳将军是在怀疑我命人乔装试探吗?”箬笠下传来了兰舟的声音,随即在岳琅面前摘下箬笠,莞尔一笑,“我在楚京行走多有不便,不得已遮挡容貌,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他的模样,与岳将影所言相差无几,眉眼间,颇有当年先帝在世时的影子。
岳琅是见过兰舟的,诚然这五年,他略有变化,也不至于认不出的地步。
在亲眼见到尚在人世的前太子后,岳琅心中震惊,几乎是颤抖着躬下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兰舟笑了笑:“岳将军客气,如今三弟登基,我则被视为混淆皇家血脉的野种,早就不是什么太子了。多年不见,将军瞧着倒是依旧勇武过人。”
岳琅惶恐:“老臣已年过五旬,可不敢当‘勇武’二字。”
“岳将军请坐吧,久别重逢,无需这般拘谨,便如寻常故友,说说话。”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岳琅走过去,撩起袍摆坐下。
“没想到殿下尚在人间,当年荷华宫突然走水,老臣还以为……”
“以为我丧命火海了?”兰舟啜了口茶,笑了笑,“那场火的确烧得突然,半个时辰,便蔓延到整座荷华宫,我与母后试图灭火,但浇上去的水,却全然无用,将军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岳琅僵了僵。
当年荷华宫的火扑灭后,他也曾去看过一眼,这场大火烧得彻底,能找到的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只能从没有烧尽的配饰来分辨身份。先皇后的尸体,烧得几乎成了焦炭,腿骨断成了两截,令人不忍直视。
那等大火下,没有人看到谁从里头逃出来,救火之禁卫军也去得比平日里都迟,再加上在火海中找到了太子的玉佩和皇后的珠钗,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太子和皇后与宫人一并死在了火海中。
“那日我侥幸从荷华宫逃出宫,一路遭人追杀,要不是侍女忠心耿耿,我只怕再没有命回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岳琅一眼,“岳将军也是个明事理之人,一场‘意外’的走水,能烧尽偌大的荷华宫,明明救火之人都姗姗来迟,却有人能及时追出宫意图斩草除根,这其中没有蹊跷,只怕傻子都不信。”
岳琅眉头紧皱,道:“殿下已经察觉到是谁痛下杀手了?”
“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心中已经有数了。”兰舟道,“岳将军想必已经猜出林煦的身份了,今日在此处见面,将军不会只是来看看我这个前太子过得是否安好吧?”
岳琅顿了顿,问道:“殿下此次回京,可是为了宁国府一案?”
兰舟也不打算否认:“将军既然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来,不阻拦吗?”
岳琅沉默片刻,镇定道:“在猜到殿下尚在人世之时,老臣便料到您必定会回到楚京来,即便老臣阻拦,殿下也不会罢休。况且老臣并无阻拦殿下的立场,老臣只想亲眼确认一番,殿下,是否还是当初的殿下。”
这话似另有深意,在兰舟听来,与试探无异。
“岳将军对宁国府一案,如何看?”他忽然话锋一转,问了岳琅一句。
岳琅迟疑片刻,道:“老臣认识的宁国公,乃忠勇仁义之人,在朝数十载,为大周社稷,为先帝立下汗马功劳,为人也值得钦佩,顾家四子,镇守边疆十载,从未让外敌入阳关半步,我与之相识多年,虽不似林相国那般情谊深厚,却也信任其品性。”
“这么说,岳将军也不信宁国府通敌叛国?”兰舟看了他一眼。
岳琅沉默须臾,摇了摇头:“办案的确不能只凭臆断,若只看当年找到的证据,定罪绰绰有余,但当年林相国曾给老臣写留下一封信,信中提及此案中数条疑点,在当初并未查明,而是草草带过,这些年老臣也曾暗中试探,虽不能断言,但当年的宁国府案,恐怕确然另有隐情。”
“不仅是宁国府与荷华宫。”兰舟顿了顿,郑重地望着他,“还有先帝之死。”
岳琅惊了惊,不知如何接话。
“岳将军可还记得此案经过?”他示意岳琅仔细回想,“一切都是从先帝中毒而亡开始的,若不是最初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此案绝不会如此雷厉风行地断定,短短一月之内,顾家上下,便被判了斩首之刑。”
“……的确如此。”岳琅点了点头,“当年先帝死于中毒,朝野上下莫不震惊,天钦府与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几乎惊动了整个楚京城。”
“当年的确闹得沸沸扬扬,但岳将军不妨回想一番,当初协助天钦府,刑部,大理寺调查此案的,都是什么人?”
岳琅沉思片刻:“……是羽林卫和禁卫军,还有当时的大理寺卿,郑承。”
“禁卫军只是负责搜查证据,羽林卫宁青执,乃是当今太后的心腹,而郑承则是指证宁国公私通后妃,通敌叛国的证人,再看看今日的局势,当年所谓的‘彻查’,真的是秉公办理吗?”他冷笑一声,“既然岳将军清楚当初的始末,那我便来与将军仔细琢磨一下这其中的细枝末节。
当初父皇中毒,最后服下的,是我母后端去的参汤。父皇日理万机,几乎每晚,母后都会亲手炖一盅参汤送去,那碗中并未验出任何毒,参汤经御医查验,也无发现,但羽林卫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荷华宫中搜出了一包毒药,与父皇所中之毒恰好吻合。
而这之后,又一并牵扯出了宁国公顾昀与母后私通,更是从宁国府搜出了与我母后所用一模一样的一只鸳鸯荷包,宁国公那边且不论,我母后若是真的私通外臣,又岂会蠢笨到将私通的信物日日戴在腰间,让人抓住把柄?
荷包被搜出后当日,便出了滴血验亲一事,几乎当众坐实了我非先帝血脉一事。我与母后由此被软禁与荷华宫,受人唾弃。然事实真是如此吗?”
他唤了林煦过来,道:“岳将军,前几日我恰好与林煦再试了试滴血验亲,想必您也很清楚,林煦是林相国嫡子,与我断然不可能有半点血亲关系。”
他对林煦点了点头,林煦便转身取来一把匕首和一碗水,当着岳琅的面,在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血渗了出来,滴落在水中。
兰舟亦拿起匕首,划破手指,将血一并滴入。
两滴本该毫不相干的血却在水中渐渐融为一体。
岳琅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兰舟放下了匕首,用帕子擦净了手上的血:“岳将军其实不必如此惊讶,起初我也对此颇为怀疑,甚至也曾疑心过自己的身世,但有一人同我说,滴血认亲之事,其实并不完全可靠。我便重查了此事,世间众人,面貌不同,骨骼相异,即便是血亲之间,也不尽一致,血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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