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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大结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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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低声哼了哼,脚步慢了下来,正皱着眉头往巷子里被围攻的马车望去。在想他该用什么办法让人尽快确实里面的到底是不是凤致,而就在这时,那辆被围攻的马车那帘子不知怎的突然被风吹开一角。

太子便正好趁势将内里的光景一瞥了然,里面坐得四平八稳的不是凤致还有谁?

太子冷冷笑了笑,眉眼溅出几分森然寒意,正欲对李统领打手势。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个侍卫匆匆赶了过来,一见太子便附近身边咬耳朵,“禀殿下,我们的人果然在皇宫附近发现了秦王正焦急的隐在暗处,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太子目光一跳,“确定吗?”刚才那一瞥太短暂,光线不明也让人看得不够真切,如果这消息确实,那他就该让这些禁军放开手脚干一场。

那侍卫用力点头,就差拍胸膛作保证,“确定就是秦王没错。”

太子笑了笑,不过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他打发了侍卫,随即朝李统领打了个发起强烈进攻的手势。

李统领知道,太子是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将马车里的人拿下。

如果真能捉住陛下海捕文书里的钦犯,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大功一件。李统领也不迟疑,残酷的盯了那马车一眼,随即将太子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然后,太子看了一眼攻势猛烈的禁军,噙着一抹满意的冷笑转身进宫去了。

而他走后不久,那些拼死护着马车的秦王府侍卫们就开始不敌禁军攻势,很快落败了。被撕开口子,马车上的尊客自然不能再稳坐不动。

可他未使出力气反击,就先被群湧而上的争着立功的禁军们砍了手臂一刀。

但是,原本该欣喜万分的李统领在看见那人从马车跃下来时,那一脸欢欣的笑却十分难看的僵住了。

太子这会已经赶着进宫去见皇后,压根不知道李统领伤到的是什么人。

但是,他绝对做梦也想不到,他今天大动干戈想要捉拿的钦犯凤致,这会已经先他而到了皇宫里。

此刻,就跪在金銮殿旁边的偏殿里,皇帝亲自审问他在祁山所发生的一切。

被冠着钦犯名头在身的凤致,看起来并没有萎靡不振,干净的湖蓝衣衫,更衬得他英气的脸庞透着一股静谧的沉稳。似乎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后,原本莽撞憨直的少年已经在一夕间成长了。

尽管他此刻垂首敛目跪在青暗冰冷的地砖上,可那腰板却是挺得如线一般的笔直。

皇帝寒着一张虚浮的脸,做工精细料子华贵的明黄龙袍将他此刻威严冷沉的帝王霸气显露无遗。

蹙着眉头,半眯着幽沉晦暗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凤致,紧抿的唇线衬着嘴角两旁因年岁而微微下垂的细纹,更显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只需被他那幽冷晦沉的眼神一扫,整个人都难免紧张得战战兢兢手心冒汗。

而这会,他一声不吭只半眯那双冷沉龙目睥睨底下屈身跪地的凤致,

盯了好半晌,皇帝才不紧不慢的哼了哼,“凤致,你好大的胆子!”

听闻皇帝没有直接怒吼,凤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肯开口就好,肯开口证明皇帝对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其实也是半信半疑的。

“陛下,臣冤枉啊!”凤致看了一眼皇帝,然后深深伏地,大呼冤枉的同时眉眼之间泛转出几分沮丧意味,“臣对陛下对百越的忠心,日月可鉴苍天可表,臣绝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陛下对不起百越的事。”

皇帝冷笑着哼了哼,这小子倒是乖觉,只一味表忠心喊冤枉,他若不给这小子辩解的机会,岂非显得他昏庸糊涂了。

“你有何冤枉?”

凤致伏地叩了个响头,才一脸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的道:“陛下,臣在祁山祈福时,绝对没有携带什么违禁的属阴之物。臣所有的用品,都一一亲自查验过,臣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绝对没有违禁物。”

皇帝原本只是三分狐疑,眼下见他说得言之凿凿还敢以脑袋作担保,心里的狐疑不禁变成了七分。

他眯着眼睛,意味不明的盯着凤致,“哦?没有携带违禁物?那在你的住房里当场搜出那什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你的?”

凤致一听,忐忑的心情反而淡定平静了下来。

心想还是薇儿厉害,预先提防的一招竟然真起作用了。皇帝这么问,这就表示那件罪证的袍子已送进皇宫,皇帝还让人好生保管着。

“陛下,”凤致将头重重叩下,声含哽咽的道:“那件袍子根本不是臣的,臣是被人陷害的呀。”

皇帝意味不明的哼了哼,“你说你被人陷害,如何证明?”

凤致立即激动道:“陛下只要让人将那件袍子拿来,现场对比一看就会明白臣绝对是被人冤枉陷害的。”

皇帝见他说得如此笃定,心里反倒越发怀疑这事。一个眼神,旁边侍立的太监立即下去传达他的指令,让人将那件证物袍子给取来。

很快,那件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就送到了大殿里。

皇帝一个眼神,太监当场在凤致跟前将袍子抖开。

整件袍子抖开,皇帝的眼神果然立时变深。

依着凤致的身高与体型,这件袍子明显偏小偏短,就算勉强,凤致也压根穿不进去。

如此明显的破绽,当时搜出袍子的伍将军为什么没有发现?而凤致当时又为什么没有提出疑问反驳?

皇帝阴沉怀疑的目光不停的在袍子与凤致头顶扫来扫去。

凤致只觉得在无形中,皇帝落到他头顶上的压力越来越重,那帝王霸气更越发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是,无论如何,这会他都得死死撑住,千万不能露出一丁点不对来。

良久,皇帝才漠然不动声色收回重逾千斤的压迫视线。凤致一直低着头,可凤致的脸色他一直都看得清楚,假如心虚的人,在他这般千钧威迫的眼神扫视下,一定会露出马脚。

就算面色能佯装镇定,其他细微的动作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一招,皇帝对他的臣子们屡试不爽,因此他对自己这份天生的帝王气压一直十分自信。

凤致被他盯了半天,浑身上下除了该有紧张感外,根本没有一丝心虚的痕迹。

皇帝想了想,对凤致被人冤枉陷害的说辞信了几分。

“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何不对监守皇陵建造的伍将军提出质疑?”被人陷害会老实不吭声?他怎么看都不觉得凤家这小子是这么老实肯吃亏的主。

凤致苦笑了一下,头一直不敢抬起,“陛下,臣如何不辩驳,只不过大伙都看见了这袍子是从臣的房间里搜出来的,还是伍将军他亲自搜出来的……”

那个时候,急需一个推一个倒霉鬼出来顶罪,独独从他的房间里搜出什么违禁物,谁还会听他辩解会相信他是清白的?

皇帝皱了皱眉,并没有继续揪着这事不放。当时的情形他可以想像,肯定不是凤致不想辩解,而是当时有人不容他辩解。

他沉默了一会,一个眼色打下去,立即有人悄然出了大殿。凤致虽然一直跪着不动,似乎也听不到那人出去的脚步声,可他眼角的光影却暗了暗。他知道皇帝一定是让人将当时八个人的详细资料拿来对比,只要一对比,一定很快就会发现这件袍子到底是谁的。

直至这会,凤致心里的底气才足了些。只要证明这件袍子不是他的,那他的嫌疑就从源头上摘清,他的清白也就保住了。

皇帝脸色一沉,冷声哼道:“这么说,你是心里不忿被人陷害,所以后来故意违抗圣旨杀人逃跑了?”

“陛下明鉴,臣就算明知被人陷害,也绝不敢对陛下生出一分怨怼之心。困为臣知道,以陛下的英明,迟早会还臣清白。”凤致平日虽然不耻溜须拍马屁这一套,可不表示他做不来这个。他出身公爵之家,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也是烂熟于胸的。这会为了向皇帝表示他的忠诚与惶恐,面部表情与肌体语言都表现得极为丰富。

“臣被人陷害当时虽然心里有些不平,但对于陛下的旨意,臣绝对是十二万分忠诚拥护的。”凤致说罢,头一叩,双掌与脑袋同时触地,那态度要有多虔诚就有多虔诚,“莫说陛下旨意只是让臣在皇陵侧面跪三个时辰,莫说只是让臣放些血镇住地龙,就是陛下下旨让臣直接殉身地龙;只要是能为陛下效力,为我百越尽忠,臣就是死……也毫无怨言。”

皇帝只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盯着他。

凤致深深叩头,随即面露悲怆,又道:“臣当时心里唯一觉得小有遗憾的就是,臣这一片赤胆忠诚竟然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利用。臣愿意为陛下为百越尽忠,却不愿意不明不白背负污名去死。”

“因为臣知道,臣自己这一死不要紧,可若是因为臣这一死日后连累陛下圣名蒙污,那臣真是万死莫赎。”

皇帝虽然还不至于被凤致恭维得飘飘然,可这会却是龙心大悦,眉开眼笑了。

心情一好,皇帝对凤致的话就相信了八分,脸上那阴郁暗沉之色也在不知不觉间云开雾散了。

眉头一挑,皇帝和颜悦色的看着凤致,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那你老实将当时事发的经过说与朕听。”

“是,陛下。”凤致心头一喜,眉梢不自觉的便染了轻松喜色。

皇帝一见,又冷下脸,严厉道:“听清楚了,朕要知道的是事实。”

凤致明白皇帝这话暗含警告,恩威并施是帝王常用之道,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如果皇帝真轻易被他三言两语所打动,他才要奇怪。

凤致诚惶诚恐的叩了个响头,无比恭敬的道:“是,陛下,臣在此以凤家祖先起誓,以下所言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皇帝见状,脸色微微好转了些。

凤致这小子敢以凤家祖先起誓,证明凤致对他确实不敢有虚假隐瞒。

凤致当场在皇帝面前竖起三指向天起誓之后,才将当晚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尽说了出来。

原来当晚那几个负责监守他的兵丁想趁着他虚弱的时候,将他推下皇陵塌陷的地道取他性命,继而做出凤致触怒神灵才造成的意外。借此不但要了凤致的命,还可以牵连到凤国公府。

凤致在危急关头,拼着求生的本能逃脱出去;之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倒在深山之中,幸而被经过的猎户所救,之后那猎户将他带回了隐秘的村子里。

后来在皇陵所发生的事,他根本完全不知情。待到他养好伤再出来的时候,皇帝已经给他的行为下了定义,他莫名其妙成了钦犯。

再后来,凤致当然想回城洗刷自己的冤屈,但是他刚一现身,就被不明人氏给盯上了。根本无法靠近元京,就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伏杀。

后来几经辗转,才想到办法伪装成病患骗过楚千浔,让楚千浔将他顺利带回元京。

咳咳……,凤致说得一本正经,又将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不过他心里明白,事实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

凭他的手段想要骗过楚千浔……,他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

听见到简明扼要的将事情说完,皇帝整张脸又开始阴沉得可以滴水了。他就说凤家小子怎么可能做出勾结山匪抢掠皇陵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原来是有人暗中打着他的名头搞鬼。

皇帝心里是又怒又喜,怒的是如果凤致说的属实,那就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陷害忠良。喜的是幸好凤致没有因为皇陵祈福一事遭了毒手,他对凤国公也不致心怀愧疚。

皇帝这会已经完全忘了,刚得到消息说凤致违抗圣旨杀人逃跑,还勾结山匪抢掠皇陵时心里是多么愤怒。他压根想不起自己那会恨不得立即将凤致斩于刀下,不然也不会连核实也没做,直接就下旨将凤致定为钦犯,在百越全国境内发下海捕文书。

当然,凤致这会也不会傻傻的提醒皇帝,只要皇帝怀疑有人居心叵测,那他的冤屈很快就可以洗清了。

皇帝听凤致说完后,直接皱着眉头沉吟半晌,然后意味不明的挥了挥手,让人将凤致带了下去。

基本上,皇帝此刻倾向于相信凤致说的才是事实。因为凤致刚才所说那条猎户所救的隐秘村子,可是有明确地理位置的。

按凤致所述,那条村子人口虽不多,可男女老少加起来也有百来人,如果凤致说谎想要同时收卖百来人也许不是难事。但若凤致真的说谎,他又何必将村子具体的位置供出,只须提供两三个证人这岂不更省事。

不过,就算皇帝心里更倾向于凤致被陷害冤枉的事实,也不会直接就傻傻下结论。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总得让人调查清楚得出真相之后再作处理。

凤致就这样,暂时的被皇帝留在了皇宫里。既非犯人的身份,亦非臣子的身份。虽然这样被皇帝扣留在皇宫里,有些不尴不尬,可凤致心里明白这样的结果就目前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

想到这个,凤致心里又一次暗暗佩服起自己那个妹妹来。

薇儿还真是成精了,什么事情都一料一个准。

起初得到圣旨让他去祁山皇陵祈福,他心里对凤薇小心谨慎的阴谋论不以为然。说什么让他收拾一件与同行的武元忠身形相合的衣衫,到时自有妙用,说不定关键时刻还得靠这件衣衫救命云云……。

谁想到……事情的发展真跟薇儿料想的一样,让至阳之人到祁山皇陵祈福,这本身就是一件阴谋。

后来发生的种种,都证实的薇儿的思虑与担忧都是对的。

那个时候,凤致心里特别感激自己那个妹妹。若非有她从楚千浔处求来的药,若非有她事先再三叮咛,他这回能不能活着回来还真难说。

不过,如果既然活着回来,还在皇帝跟前陈说了原由,想来还他清白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凤致想到此处,踏实的枕着双臂睡了过去,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为他的事闹翻了天。

皇帝让人将凤致带下去不久,就收到了消息说是太子暗中埋伏禁军,在小东巷击杀秦王。

听闻司马晨受伤的消息,皇帝皱着眉头,却没有表示多大关心,甚至连询问一句伤势重不重的话也没有。当然更没有宣太子进宫问话,而是想了半天之后,让人去遁着凤致提供的线索,去调查祁山的事。

凤致在偏殿与皇帝对话的时候,太子正满心不耐的往皇后的凤栖宫赶去。

太子本以为皇后召得急,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凤栖宫的气氛一定是低压冰冷严肃的,可是当他进入凤栖宫的时候,却发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的母后以欣赏的目光略带陶醉的坐在殿正中的凤座,听着乐师巧手下流泻抚出的动听乐声,配合着乐声的节奏,距乐师不远处的一面檀香刺绣屏风旁,有个画师手执狼毫,正豪情抒洒着浓烈笔墨——在作画。

太子略显急促的脚步在听闻那袅袅丝竹之乐时,僵硬的一滞。当风飘动的衣袂因他凝滞的脚步静止了下来。

错愕的眼神很好地掩饰了眼底刚冒出来的不快情绪,太子优雅的步至皇后跟前,躬身作揖,恭敬唤道:“母后?”

皇后似是压根没看见太子一般,半眯凤目静静欣赏着旋律悠扬的乐声,眼角不时的往那檀香刺绣屏风瞄两眼,眉梢隐约可见满意的光影。

太子心头一紧,知道皇后有意冷着他,完全是恼他没有在接到传召后立刻进宫见她。

他眉头极快的皱了皱,保持着微躬身作揖垂眸的姿势,继续站在皇后跟前。

别看太子在凤府高调的嚣张搜府,其实他心里相当惧怕皇后,因为皇后比皇帝情绪更内敛,完全的喜怒不形于色。最重要的是,他深知自己的母后无论是容貌手段还是能力,都完全在他这个储君之上。

同时,他又畏惧皇帝。皇帝的脾气随着年纪越大,越发变得阴沉难测。往往一句话,他还摸不到门路,他的父皇原本还好好的带笑的脸转眼就会变得阴沉,继而他必遭一顿痛斥。

可以说,太子张扬的搜查凤府,其实有几分想要彰显自己能力的意思。他的举动就像一个被父母打压看不起的孩子一样,迫切的想要做出一番成绩证明他是个有能力的人。

只可惜,这会的太子还不知道事与愿违。心里正得意的在想着,待会定要让他的母后对他刮目相看。

太子心思起伏,却不知他虽然微垂首长睫掩眸,皇后却将他的细微的表情都看进了眼中。

一曲既毕,那画师也完成了最后一笔。皇后眼角掠了下太子,随即低低冷笑了声,玉白的素手轻轻挥了挥,乐师与画师随即恭谨的弯着腰退了出去。

“母后?”闲杂人都退了出去,大殿倒是清静了,可太子却觉得他的母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深沉冰冷的气势。

莫名的,他便觉得心头发慌。

皇后呷了口茶,又拨弄了一下精美的指套,这才瞟他一眼,冷淡道:“来了。”

太子就算心里再不满,面上也绝对不敢流露半分,这会还得恭敬谦谨的道:“是,母后,儿臣听闻你有急事传召。儿臣不敢耽搁,连手头上等着要处理的事情都撇下了,直接就进宫见母后你。”

他还没有亲眼看到躲在司马晨马车里的凤致被拿下,这也算是急着进宫见她了。

皇后显然十分清楚自己的儿子心里想什么,那半眯的凤眼微微流泻着一分不屑,随即淡漠道:“哦,你手头上要紧的事可是指捉拿钦犯凤致?”

太子站立的姿势虽然还表现得极为恭敬谦逊,可是他眼角眉梢那一寸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想了想,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道:“母后,儿臣正有件事想要禀报你。”

皇后似笑非笑盯着他,漂亮的眸子似是早就洞悉了一切,不过这会她并没有说话,大约是不想一开始就打击太子心中难掩的得意。

只淡淡的,眸光复杂的掠了掠太子,很平常的拉长尾音“哦”了声。

太子见她面容带笑,心中不安畏惧稍减,立时便难掩激动的道:“母后,儿臣进宫之前已经发现了钦犯凤致的踪迹,这会儿臣的人应该已经得手了。”皇后没有表露不满或奇怪,仍旧淡淡的瞥他一眼,带笑道:“哦,你确定你的人捉拿的就是凤致吗?”

太子虽然觉得皇后这会的态度与语气有些奇怪,不过他心里却没有多想。他默然回想了一下在小东巷所瞥见马车里那身影,随后肯定的点头,道:“母后,儿臣亲眼所见,断不会有错的。”

皇后垂着眼皮,隔着茶杯里散发出来的袅袅热气,让人越发看不真切她的表情。

半晌,却见她面容沉静如水,凤眸掠向太子,张嘴便是一声讥讽冷笑,“好个亲眼所见确定不会有错。”

冷哼之余,她使劲将手里捧着的杯子往梨木花桌上重重一顿,随即发出“啪”的一声,力道之大震得杯盖同时颤了颤。太子的眉毛,也在这啪的一声中,猛地跳了跳。

刚刚松懈下来的情绪,再度被皇后这一顿给弄得紧张起来。

太子战战兢兢的看着她,迟疑着试探问道:“母后?”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帐东西!”

皇后一声冰冷怒斥,直接惊得太子脚步蹬蹬倒退,这么重的语气如此低劣的评价,还是第一次从他的母后嘴里听到。以往他也知道他的母后看不上他,无论他做什么,他这位手段才智皆过人的母后都从来没有对他赞赏过半分。就算他做得再怎么好,顶多也只能获得她一句不咸不淡的类似训诫的话。

从小到大,他的母后对他一直都是严厉的,要求与期望都无比的高。而他也一直战战兢兢片刻不敢松懈的朝她所期望的方向去努力了。很多时候,他的师傅们都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可他的母后还是淡淡的从来都吝啬对他赞美。

这么多年,从她嘴里听到对他称赞的话简直屈指可数,他也渐渐从幼时的期望到后来的慢慢失望再到现在的习惯。

可是,他习惯了她的批评挑剔,并不表示他心里不渴望得到她的肯定赞美。

哪怕只是一个赞许的眼神,一个带着母爱慈祥的笑容,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也能心满意足。

可是,没有,一切都没有。他期望的再简单,她给他的永远只有严厉冰冷与不满,永远都带着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不带一丝温度的看他。

而此刻,他的亲生母亲,竟然用如此卑贱低劣的评价贬斥他!

“母后……”太子声音忐忑中微含冷意,浓睫掩下,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直视凤座上那张历经岁月洗礼却依旧美艳不减的容颜。看着那张不见皱纹的脸,他就会觉得他在她面前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直渴望着得到她的赞许。

“儿臣有说错什么吗?”以至你这么痛恨贬低的语气与言辞?

“哼,简直愚不可及。”事到如今,竟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孤瓴雁一生聪明,怎么就生了个如此愚蠢的儿子。

太子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他那浅浅的忐忑开始不停的加深。这个时候他不敢再随便开口触怒皇后了,静立在高旷的大殿里,默默回想他到底漏了什么或做了什么让自己母后如此大怒的事情。

头顶上精美华丽的牡丹花状琉璃灯盏,往地面投下巨大的迷离网状阴影,太子此刻站在琉璃灯盏的阴影下,远远望去,就如一只被困于网中茫然不知命运流向何处的小虫。

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孤单无助,又那么茫然失措。

可皇后安坐在那奢华的凤座中,一手抚着额角,意态休闲,神情却极其冷肃凌厉。完全没有为她的儿子解惑指导的意思,仿佛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在网中挣扎是一件多么令人快意的中。

她那完美的眉梢处,隐隐的还流露出两分厌恶三分轻蔑。

如果她不是只生了一个儿子,她断然不会费心费力扶持这个架着也端不上墙的阿斗。

太子沉默,但他在思索中渐渐的额角冒出涔涔冷汗。皇后也沉默着,只不过她姿态休闲惬意,唯一双漂亮凤目冷冷的不时打量着她的儿子。

可是,这沉默漫天席地在大殿铺延开来了,太子仍旧想不出自己何处惹得皇后不满。细细回想,似是近日他所做的一切皆可圈可点,可又觉得处处是错漏。

一时间,他竟然沉默到无言以对。

皇后见状,忍着心头不满,面容越发的泛寒。

“你要捉拿立功的钦犯凤致,这会早就已经进了宫里,与你父皇说话。”什么小东巷亲眼所见,眼前这个人真是她孤瓴雁生的儿子么?

太子闻言,愕了半晌才勃然大惊。

“不,这不可能,凤致明明就在秦王的马车上,他怎么会已经进宫?”他的人一直隐在皇宫入口各处,如果凤致真的进宫,为什么他的人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

太子额上冷汗越冒越多,他在心里不停的说服自己他在小巷所见的一定是凤致。他的母后为了打击他故意诓他的,一定是这样。

皇后冷冷瞥他一眼,对他强装镇定以掩饰自己心慌的行为更为不满。

“秦王的马车,坐的从来不是凤致。他怎么就不可能进宫?”皇后冰冷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了过来,太子听闻她充满讥讽的语气,只觉心里又慌又苦。“早在你派人大概搜查凤府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被送进了宫里。”

皇后的声音一落,太子的脸色陡然惨白了下去。他的母后从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既然凤致不在马车上,他可以自己想像坐在秦王马车上的人是什么身份。

太子惨然苦笑,伸手往空中扶了扶,却发现自己捞在空中根本无物可扶。跄踉的身体勉强稳住,可他的心神这会却已经完全大乱了。

皇后眉头皱起,眼神冰冷又轻蔑,“本宫告诫了你多少次,不要事事自以为是,不要事事强出头。”

“可你呢?从来就没将本宫的话话在心上,除了闯祸搅局简直就一事无成!”跟个二百五似的废物一样。

太子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哑,根本辩不出声音。

“搜查凤国公府?亏你想得出做得出!”太子偃旗息鼓的举动并没有让皇后怒气消退,反而愈加激发了她心中对太子盘桓已久的不满。

“如果你有十足把握绝对能在凤府搜出钦犯凤致,这也就罢了。”将人得罪就得罪了,直接对上就对上了。

可是,她的好儿子,非但没有在凤府搜出钦犯,反而将凤凤国公一脉得得罪死了。能力一般般,却到处树强敌,她这儿子——还真不是一般蠢。

皇后垂下眉眼,横竖她眼里的失望太子不想看到。而她更不想看见太子眼前这般颓唐失败的模样。

“可你呢,什么也没做成,只将一件事给做好了。”

太子听闻她毫不留情的嘲讽,面色越发的显得难看,心里的难堪也如波浪般一波一波汹涌卷袭。

“母后,儿臣原先得到确切消息,证实凤致就被凤家的人藏匿在凤府内,儿臣才会……”

“哼,确切消息?”皇后冷笑,美艳的脸庞就如精致绝伦的面具一样,不见丝毫瑕疵。可她眼角眉梢那寸寸彰显蔓延的冷意,却如外面自天角吹来的乌云一样,越来越厚重明显。

“你的确切消息到最后为什么会变得人不在凤府?为什么到现在会变成凤致悄悄进了宫直接面见你父皇?”

“本宫之前与你说了多少次,祁山的事让你不要插手。”皇后说到此处,心里直接掩不住的愤怒,为了将凤国公府拖下水,她费了多少心力来布这个局。

可她这个好儿子,什么都一知半解能力不足的好儿子,竟然一再不听告诫自作聪明的做出些画蛇添足的事,生生将她布好的天罗地网给毁了。

太子垂着头,嘴唇动了动,不过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你心里还不服气是吧?还觉得本宫冤枉了你小看了你对吧?”

皇后闭目,无声叹了口气。

半晌,方又冷笑道:“你说说你插手都做了什么好事?拿一件用白丝线绣白隼图案的袍子栽赃凤致?这么低级鄙俗的小手段,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到本宫面前显摆?”

皇后说到此处,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要栽赃凤致,她早已有安排。却不曾想她的计划还未实施,却被这个蠢儿子提前使了个拙劣的手法给破坏了。有了白隼这一出,她计划好的东西自然就不能再现形了。

太子本来耷拉着脑袋木然的站在大殿正中听训,可这会听到皇后的话,他实在忍不住了。

“母后,那件袍子不是儿臣安排的。”他顶多不过是让人对在建的皇陵做了些手脚,让他的人看好时机栽赃凤致。谁知这一搜,他让人准备的东西还未派上用场,凤致自己身边倒是先出了问题,他原先还以为那件袍子是他的母后……。

不是他的母后,也不是他的人……,那件袍子究竟是谁的手脚?

只可惜,太子这会就是想破脑袋,也绝对想不到那件袍子的来路。

皇后听他这么一说,心头当即也是惊了惊。随后狐疑的看着他,“你确定那件袍子不是你的人弄到凤致身边的?”

太子重重点头,目光恳切的看着皇后,只差拍胸膛发誓了。

“母后,儿臣绝对肯定,那件袍子的事儿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就是因为有了袍子一事,他才发觉有机可乘,可以借此对凤致甚至凤府大做文章。

而他这么想,后来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皇后显然比他想得远想得深,见他否认。当下倒没有再度对他冷嘲热讽,只是沉吟着在思索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片刻之间,她似乎已经理出了端睨。可越是这样,她越发觉得太子好大喜功不中用。

“袍子的事不是你做的,那么后来的事呢?”皇后面色一寒,语气接着冷了三分,“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安排人欲直接将凤致推下皇陵塌陷的地道取他性命的事,你说的胆子都是什么做的?你的脑子里面又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底下的人什么主意都敢乱出,他这个做主子的,什么事情都敢凭着一腔热血去做,然后想像等待理所当然的结果。那件事做了便做了,可他能不能全首全尾,将事情做得漂亮一点高明一点?

人没害成,反倒先害了自己。做得明显又拙劣,还留下尾巴给别人揪。

太子被她直接不屑质问的语气,问得那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是他无能,而是她太能干了。以至他那些集思广益的手段到了她面前,就根本像撒泼耍赖的三岁小孩玩剩的把戏。

完全不够看,还只有备受嘲笑轻蔑的份。

“母后,儿臣已经让人清理了尾巴。”就算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到别人手里,进而间接烧到他们身上。

太子说得小心翼翼,连声音也特意的放轻放柔。他就算再怎么蠢,也不可能意识不到事情轻重。况且,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愚蠢的人。他的师傅他朝臣他的门人他的下属,从来就没有人觉得他愚蠢。他们看他的目光,大多尊敬中带着崇拜的敬畏。

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觉得自己像个黔驴技穷的傻瓜。不是他天生如此,而是被她训多了,下意识的产生一种错觉。

“哼,清理干净了?”皇后半眯眼睛,眼神毫不掩饰她的轻蔑,“你就等着到时自食恶果吧。”

什么叫做害人不成终害已?她看现在太子就是。她平日对他耳命面提,严厉要求,不也是期望着他能变得谨慎强大。能够懂得规避风险,能够懂得如何在阴谋里除掉敌人保存强壮自己。

太子心头猛然狂跳了几下,“母后?”那件事,他还有什么错漏之处吗?

皇后却似完全没看到太子那焦急隐含恳求的眼神,直接垂着长睫,只顾低头欣赏她刚刚新换上的月季指套。

太子见状,除了低下头,小心翼翼掩着自己的失望与惶恐外,随即沉默了下来。

他的母后若不想说,就算他这个做儿子的再怎么恳求,她也绝对不会开口。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即使面前端坐凤座的女人是他母后,她对他与对待别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甚至比对待别人更多几分严厉冷酷与漠然。记忆中,他甚至不记得她有对他慈爱的笑过一次,也从来没有对他赞赏过只字片语。他对她的记忆,除了无休止的严厉要求,就是无休止的学习训练。

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不是她温柔对他安慰。而是“你怎么这么没用?”,从小到大,他从她眼神看到的失望与听训,已经麻木到数也数不清。

可是,不管怎样,他始终记得她是生他的母后。他反复在心里对自己说,无论如何,他的母后再严厉要求他,也绝不会害他。

但现在,太子忽然觉得无比难堪又难过,嘴角一咧,他忽然便无声的苦笑了起来。

自食恶果?

她竟然要眼睁睁看着他自食恶果?

满心的苦涩与难堪都在这一笑中,悄悄吞咽落腹。他从来都知道,他的母后不满意他,无论他做什么,她从来都不觉得他能干有用。

她给他的,除了生命;永远只有严厉、训斥、不满与讥讽。

皇后似乎天生就是铁石心肠的女人,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适合在皇宫中生存,也才能在皇宫中生活得如鱼得水。

无情的人,才不会被情所伤。

她冷眼看着太子神色幻变,却根本没有开口要稍微放软安慰一下的意思。

“你做的蠢事又何止这一件半件。”未待太子从失望的打击中回神,皇后又冷冷开口了,可她一开口,除了积极打击自己儿子之后,却绝无半句好话。

太子沉默着,又开始在脑子里将他最近做过的事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可想了半晌,他也想不出他哪里又惹他那冷艳高贵能干的母后不满意了。

“母后,请恕儿臣蠢笨,请你明说吧。”哪里又做得不好错了,给他一个痛快明白好了。横竖在她眼里,他这个儿子就是一无用处的废物。

就算他这些年也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屡屡听闻自己的母亲这般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他心里依然会觉得无比难受。

太子自嘲式的语气与眼底隐隐浮现的戾气并没有引起皇后半点怜悯之心,反而愈发让她看轻这个无用的儿子。

“凤致逃脱之后勾结山匪抢掠皇陵,这件事也是你安排的吧?”皇后的话虽然听似在询问,可她那微冷的眼神与轻抿的嘴角,无一不说明她心里笃定这件绝对就是这个没脑子的儿子干的。

太子也没想否认,不过被皇后讽刺得多了,他的心情从最初的忐忑变成暴躁了。

虽然心底仍畏惧于皇后的积威,但他看皇后的目光已然带着几分忿然不满。

“母后,这事儿臣只是适逢其会。”他的人在追捕凤致时,恰好遇上了一股山匪,他灵机一动才想到这个主意。一来可以将凤致抹得更黑,二来也可以借此将整个凤国公府拖下水。

“适逢其会?说得真好。”皇后冷笑,眼底轻蔑之色愈浓。

那他有没有想过,那些适逢其会让他的人遇到的山匪,极有可能是别人故意安排在那里的?

说凤国公府家的公子出于私愤勾结山匪抢掠皇陵?这样的主意这样的理由,也真亏身为太子的他想得到做得出。

“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可能是陷阱呢?”

太子怔了怔,欠缺底气的看着皇后,半晌,小声道:“事实证明,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土匪。”

这就是说,太子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这个严肃的问题。只是因为那些人出现得的时机合适,他便顺手的拿来用了。

到了这会,皇后觉得连骂他蠢都觉得费力气。一次巧合是运气,如果一次两次呢?一个人的好运总会有用光的时候,太子作为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要她教,她真的怀疑这个儿子是她的骨肉吗?为什么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到她的影子?

咳咳……,皇后习惯性的贬损太子,已经到了畸形的地步。其实太子平常也是个挺稳重能干的人物,这次之所以心急行事,还不是因为想抓住机会做出些成绩表现给她看。

可不曾想,他越是这样,落在皇后眼中便越不是人。

对于在祁山附近发现的山匪,他不是没有怀疑也不是没有调查,只不过花费的时候与精力都少了些匆忙了些,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罢了。

可是这些,太子是绝对不会肯对皇后说明的,横竖无论他做什么,在她眼中看来都是蠢笨是错处。

皇后气狠的哼了哼,心里也是明白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少斤两,也就不再揪着那些劫掠皇陵的土匪出现得是否过于巧合了。

只不过,放过这事不提,她却对太子的做法愈发的不满意。

“凤家世代忠良,就算凤致脾气鲁莽耿直,你觉得他就是个没脑子的纨绔子弟吗?”皇后眼眸半眯,斜了太子一眼,口气越发的冰冷淡漠,“他再怎样,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做出勾结山匪抢掠皇陵的事。”

太子这么做,不等于间接证明了凤致的冤屈?不等于同时间接证明了凤致清白?

说他蠢,他还不服气。

她准备那些山匪躲在那里,可不是给他这样显摆着用的。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这个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儿子,定是从什么地方窥出她的打算,着着破坏她安排的先机,令她在所设这个局中处处被动处处受制。

太子张了张嘴,语气依旧谦恭,只不过转动的眼睛里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不服。

“母后,他再出身世家,凤致也不过是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年轻人,尤其是血气方刚又骄傲的年轻人,自然是最容易一时激动义愤做出什么后悔难返的事了。

他这么安排又有什么错?

皇后瞄见他那神色,只冷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表面上服从恭顺,骨子里一直都是骄傲自满的。对她的话,从来就没听进耳里听进心上。

祁山的事,她已经接连点出三处如此明显被动的错误,他却还觉得是她咄咄逼人处处训斥。

若非他是她生的,她用得着如此费力不讨好吗?

原本按着她的打算,凤致去到皇陵之后,自然会有她的人挑起凤致心中不满。只要凤致言语上稍稍有过激字句,她都可以捉住大做文章。可这件事,生生被一件绣着白隼图案的袍子给提前破坏了。

而那些山匪,她原本预备的用意也跟太子做来的差不多。但是,她安排的绝对不会是如此明显的漏洞,皇帝再昏庸,也不可能不怀疑凤致勾结的事。

更何况这些年来,她一点也看不出皇帝属于昏庸之列的人。反观太子,做事却越来越没有章法,越来越没有耐性越来越急切了。

皇后蹙着眉头,目光似潋了层霜般,轻轻无声扫过太子俊脸,太子便觉得自头顶到脚底都冒起阵阵寒气。

“你原本这样的安排并没有多大错处,只不过做的痕迹太过明显,让人不得不怀疑凤致是被人逼着冤枉的。”皇后眸内冷光乍现,语气随即又恢复了平常冰冷淡漠的模样。

按照她安排,那些山匪到后面一样会闯入祁山,趁着皇陵守卫松懈之时劫掠财物。但是一个是被动,因无意撞见落荒而逃的凤致才悄悄摸到发现皇陵所在,那是山匪被凤致引导而来的结果。

可现在,太子让人明确知道,山匪会闯入祁山劫掠皇陵,完全是因为凤致与那些贼人勾结泄愤的结果。

一个被动,一个主动,看起来结果都一样。可实际作用却差远了,至少凤致无意造成的祸患,比那个主动勾结的更有说服力,更能令人相信那是事实。

而且,那样一来,凤致就是想自辩证清白也证明不了。而到时只要凤致有理说不清,她就可以安排一些清流文臣与言官,联合给皇帝施压处置凤致。

凤致出了问题,凤国公府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不去营救;到时只要凤国公有动作,那么整个凤国公府就会顺理成章被拖下水。

皇帝到时自然就会慢慢厌恶凤国公府,失了帝心,要凤国公府倒台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可偏偏……,她这个儿子根本不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再好的棋局,被他这么一搅和,也被他一招臭棋给搞黄搞残了。

太子听罢,心里的不满与不服更盛了些。

“母后这话,儿臣不同意。”难得的,太子冷着脸,对皇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声。

在他看来,凤致那时躲了起来,正方便他散布谣言。那么好的机会他若不抓住,他就是傻子。而且,他觉得直接让人知道是凤致勾结山匪抢掠皇陵,掠走了财物破坏了祁山皇陵龙脉风水,这才是无比妙的一着。

就算捉到那些山匪与凤致当面对质,凤致也洗脱不了嫌疑。

皇后眼底不屑光芒闪了闪,太子在这件事上还是太嫩了。皇帝要怀疑谁要相信谁,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那还需要当面对质不对质。

况且依她对皇帝的了解,那些山匪一旦被捉拿到,立刻就会被处死,哪里还有机会与凤致当面对质。

太子,还是远远不了解舆论与流言的威力。

皇后垂下眉眼,目光凝在月季花指套上,似有流影飞过。默了默,又道:“凤致从祁山逃脱,你可曾派人去搜寻?”

太子微微垂首,想起那件事的结果,刚才突然升起的勇气瞬间茫然无存。对于上面凤座中这个百越之尊的女人,他打从心底里敬畏。

“儿臣……奉旨派了人去搜查钦犯。”太子这话说得迟疑,却也将意思表述清楚了。

他确实派人去搜了,不过是奉旨搜查钦犯,名正言顺的事情。就算他的人顺便做了什么,那也是凤致抗拒之下发生的意外事情。

皇后没有置疑,只是掠他一眼,低低哼了哼。太子的盘算她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太子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却不知道留下隐患无数。

凤致一直在军中述职,太子就能担保他派出去搜查的人之中没有凤致的人在?

就算太子当时让人做的事再隐秘,总会有痕迹留下。

对于太子这次的急切莽撞,她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只好寄望于那些留下的尾巴能好好处理干净,别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惹得一身骚。

太子见皇后不言语,忐忑之余微抬眼角掠了下皇后,瞄见她神色平静如常。心里才默默松了口气,他真担心他的母后会因为一而再的不满而对他勃然大怒。

她的冷漠他已经习惯,可是她的怒火却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如果皇后发起怒来,就是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也是丝毫不会手软更不会手下留情。

皇后沉默一会,纤指微撑的额角处隐约可见倦意,只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打住放太子离去的意思。她身后的宫女见状,一个眼色,立时便有人满上花茶,也有人默默站在她身后替她揉起太阳穴来。

太子见状,心里不禁莫名的咯噔一下。

母后这是……打算拘着他在凤栖宫兴师问罪吗?

往日她对他再严厉,也从来不会容许自己在别人面前流露丝毫倦态。是以太子记忆中的皇后,总是高高在上的强势。不必刻意盛气凌人,她本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就足以让人心惊肉跳。

身后的宫女揉着皇后太阳穴,倦意渐去之后,皇后微抬眼眸掠向神色惶惶的太子。

“太子知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错?”

皇后的声音冷淡而平静,从她的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半点火气的味道,可太子听着,却觉得心头狂跳。

他知道自己的母后语气越平静,内心怒火越盛。

飞快的又仔细的思索了一下今天他的作为,太子有些难堪的皱了皱眉。他自知今天请旨搜查凤府的事做得有些过火,可不管怎么说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拿下钦犯凤致,他又不是无理取闹引她注意。

为何所有事到了她眼里,就成了他的错?

“母后,”太子微微躬身,看他的姿势绝对恭敬,可语气却也冷淡疏远,“儿臣也是为了殷皇叔与一众参加凤府寿宴的宾客安全着想,才会请旨派人在凤府搜查刺客。”

言下之意,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

凤府寿宴,那是多好一个制造混乱的机会。又是多好一个可以堂而皇之进入凤府搜查的机会,若他白白看着这样的机会而不出手,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傻子。

皇后刚刚消去倦色的额头一沉,扫向太子的眼眸怒意明显,“为众宾客的安全着想?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可以理解太子急切想要立功的心情,她帮他善后的同时,也打算给他这样的机会帮他一把。可是他呢?尽做出一些让人失望无比的事情。

“那么太子在凤府一定旗开得胜了?”皇后一声冷笑,声音婉转动听,乐在太子耳里,却平白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本宫已经让人尽量配合太子的行动,只不过,太子的能力真让本宫大开眼界了。”寸功未立,不会先低调做人潜入凤府拿下她栽给凤谦的把柄,反而一开始就张扬。

生生让人看穿他的意图,将她好不容易布下的局给破坏个干净。

如果太子先潜入凤国公书房拿到凤谦与楚国西赫秘密往来的信件,那么凤府就不仅仅是窝藏钦犯凤致如此简单。

叛国,无论凤谦之前的功勋有多大,都可以一次过抵消。一封封密信不足以取凤国公性命不足以摧毁整个凤国公府。但是,除此之外,再加上无数证据呢?

到时候,就是皇帝再相信凤国公,也会心生芥蒂。只要一个帝王对一介臣子有了怀疑之心,那么这个臣子离死也就不远了。

太子被她嘲讽得面色一白,随即不服的强辩道:“儿臣也不过是为了防止刺客趁机逃走,这才大张旗鼓的搜。”

皇后冷笑着又哼了哼,干脆闭上眼睛,连看也懒得看他。

“太子是觉得本宫好糊弄还是觉得凤国公跟本宫一样好糊弄呢?”这话说得太子心中那点不服立时如热火遇到冷水一般,“哧”一声气焰全消了。

皇后兀自不肯就此罢休,顿了顿,又冷笑道:“用你自己的教习师傅假扮刺客?太子的能耐真让本宫叹为观止啊。”

“太子是觉得你随便把人绑了,过两天再弄具血肉模糊面目难辩的尸体出来,说那就是你府上胆大包天的刺客,打算用来糊弄交差,还认为这是个极好的主意?”

太子在她的冷笑声中,越发被剥得无地自容。他当时用远山大人的时候,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所打算的确实也如皇后所说的一样,横竖到时他不觉得有谁会故意跟他这个百越未来的君王过不去。

他肯弄具死尸来交差,那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最大限度了。

皇后看着他寸寸变白的脸色,心里的失望愈发浓烈。这个儿子,她费心培养了这许多年,还是如此难成大器。

“你如果还想将太子继续做下去,就给本宫将人给交出来。”

这交出来的,肯定就是远山的活人。到了她手里,那当然也就会变成真正的刺客。到时自然也就是个死了。

太子面色瞬间血色尽失,眼里盈泛着藏不住的惶惶哀求之色。他错了,一定是刚才进来凤栖宫的时候,看到她破天荒的面露笑容,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膨胀。

在她面前,他永远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的存在。所有他认为完美无缺的计谋,到了她面前就好比小孩玩过家家一样的虚幻脆弱。

“母后,”太子放软了声音,眼含恳求的看着她,“他与儿臣情如父子,他陪伴儿臣十几年了,一定要这样吗?”

“混帐东西!”一直冷静顶多只会对太子哼两句的皇后,突然勃然大怒。

“凭他一个教习闲职的东西,也配你道一句情如父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都说得出来,本宫看你这个太子不做也罢。免得继续做下去,总有一天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丢了性命。”

太子面色惶惶,双腿莫名一颤,突然便啪的一下直挺挺僵硬的跪了下去。

“母后……”不管她骂他什么都行,可是远山……太子闭了闭眼睛,眼前恍惚回到了儿时他初初习武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母后整天对他冷眉冷脸;父皇也不与他亲近,唯有刚刚请来的教习师傅对他关怀备至。他摔伤了跌疼了,是远山拿着药酒亲自给他擦,是远山在他偷偷疼得抹泪的时候告诉他是男子汉,就算也不能流血……。

不知不觉,他渐渐长大,远山渐渐变老。可远山对他的关怀早超出了一般教习师傅,在他年少时的心里甚至曾偷偷想过,如果远山就是他父亲那该多好。

起码远山会陪他哭陪他笑陪他玩耍陪他练习,告诉他很多做人的道理,教会他如何让自己变得独立坚强……。

而那些事情,本来应该是父母陪伴着长大一起做的,全都由远山一个教习师傅做了。如果说在这座冰冷牢笼似的富贵皇宫里,还能让他觉得有一丝温暖的存在。那温暖的源头就一定是远山无异,这样的人,他的母后怎么狠得下心让他交出去送死?

“看来太子真是长大了,懂得重情重义了。”皇后看见他突兀屈膝跪下,面上丝毫不见动容,心里甚至怒火更甚。

她的儿子是百越未来的帝王,他不需要多情,更不需要仁义。怀安死的时候,他哭着求过她一次出手替怀安报仇,那个时候她尚不觉得什么,以为太子不过与怀安那个胞妹的感情深厚。

然而今天,她才发觉他的儿子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学会了她不允许他拥有的仁慈。为一个奴才下跪哀求?

“母后,他不同于别人,求你……放过他吧。”

太子隐藏起自己心底没来由的悲伤情绪,深深的将头叩了下去。

皇后眼睛转了转,凝在他淡紫的金蟒图案上,微微勾唇笑了笑。

“既然是你求情,那本宫就暂且饶他一命。”

“多谢母后……”太子惊喜交加,实在想不到她会同意他的哀求,在他的认知中,以往无论他哀求什么她都绝对无动于衷的。

皇后袖手一抬,阻止太子继续往下说,“你且慢着道谢,本宫留下他,并不表示他以后就可安枕无忧。”

太子愕然不解的看着她,疑惑道:“母后的意思是?”

皇后嘴角一勾,那瑰色红唇露了抹若隐若现的笑意,太子见着,心里莫名的就觉得一阵发寒。

“你替他求情不肯将他交出来,那是宁肯以太子这储君之位作保证了。”

太子张嘴,眼神透着错愕正想解释,皇后纤手一挥,继续打断他,“你且张大眼睛看看,你今日为他求的情,他日到底值不值得。”

太子心里一阵紧张,似是明白了皇后的意思,随即连忙道:“母后不用试探,他是绝对不会出卖儿臣的。”要是连远山都会出卖他,那这世上他身边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记得当初定下假扮刺客这条计策,他原本不同意让远山做这事的。就是怕一旦事情败露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到时他会逼不得己要牺牲远山。但是当时远山却提出异议,因为他的轻功是众人之中最好的。

太子后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远山的话有理。依远山的轻功与忠诚,他不必担心远山可能背叛。

但现在,他的母后却暗示会以一些见不得人的法子试探远山……。他相信远山不会背叛他,可万一他的母后真用什么法子让远山无意识下出卖他呢?

到时他岂非害了远山性命?

皇后看见太子眼底的犹豫,也没有急着逼迫他做决定,太子该学会长大,学会从多角度分析事情利弊。更应学会从他自己做的抉择中,承担抉择所带来的任何后果。

“母后……?”见皇后沉默不语,太子思来想去又觉得心慌了。

皇后冷冷笑了笑,长睫垂下却掩不去眼底的失望。

“这事没得商量,要么你等着被废储君之位,要么将他交出来。”

君恩情义,师徒情谊,威重权利……,就在皇后轻描淡写的语气中,给了太子看似艰难实在没有余地的选择。

太子内心挣扎半晌,最后眼中微闪愧色,低着头轻声道:“但凭母后处置。”

皇后神色了然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掠他一眼,随即淡淡“嗯”了声。她就知道太子舍不得权势,最后一定会妥协将远山交出来。

她也一定会让他明白,这世上无论什么都是不可信的。有时候就连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因为一个人在冲动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来。

听闻这声平淡没有起伏的鼻音,太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松口气的同时又有股惘然若失袭上心头,他眼神询问的看向皇后。

按说她今天训也训了,人也夺了,这会该放他出宫才对。

可是,就在太子看向皇后的时候,有位嬷嬷脚步匆匆的从门口走了进来。太子认得那嬷嬷,是专门在各宫之间负责打听消息的。

此刻骤然见她面色不豫的匆匆出现,心里莫名的冒出一阵不安来。

那嬷嬷淡淡扫了太子一眼,神色并不觉意外,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一眼便转开了视线;继而轻声极快的走到皇后跟前,稍稍凑近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皇后听罢,眼神奇怪的扫了扫太子,随即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太子不是还有事要忙吗?先告退吧。”

太子觑见她这神情,心里忐忑紧张莫名的深了起来,心想一定是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母后才会这般冷漠待他。

只不过他道行终究还是不够深,根本不能从嬷嬷的身上或母后的神色中猜测出一二来。想到此处,太子便也没有心思再在这待下去了。

稍一躬身作揖行了礼,旋即退了出去。

皇后待他走远,这才皱起眉头,不悦地哼了哼,“本宫悉心培养他多年,时到今日他仍然这般沉不住气。”

一见有机会,就急着冒头想争功,却越争越错破绽露一大堆,她整天就负责在他身后收拾烂摊子。

“娘娘……”那嬷嬷掠见太子走远,微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不让殿下知道那件事?”

皇后冷下脸,抬手端起了旁边的花茶,“他从这出去迟早会知道,本宫何必做滥好人。”

等太子知道自己冲动的搜查凤府得罪了一介天子近臣,接下来又做出了残杀兄弟手足的事;这些事一件接一件,再接着就该是满殿文臣弹劾太子了。

她觉得很有必要让太子认清形势,认清自己的能力所在。如果没有她在背后护航,他这太子能做得了几日。

嬷嬷想了想,只好安慰道:“娘娘莫要气恼,殿下他吃一堑总会长一智的。”

皇后抬了抬眼皮扫了眼嬷嬷,冷哼道:“他若真会长记性,本宫倒是不介意输了这一局半局,怕只怕他只记吃亏……”不长脑子。

“本宫不是让人先将那些事拦上一拦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就递进宫里捅到陛下面前?”

嬷嬷默了默,她知道皇后所说的那些事是指但凡有太子参与痕迹却又没做好善后工作的种种把柄。

“奴婢打听来的消息,听说是秦王趁着以身作饵吸引了注意的时候让人将证据递进宫的。”不是她们的人不想拦,而是司马晨那个人太狡猾,明明回到百越没几天,却有能耐将事情做到滴水不漏,如无意外,秦王将来一定会是阻碍太子登上皇位的最大障碍。

皇后垂下眉眼,淡漠的挥了挥手,“拦不住也罢,索性让太子一次苦头吃个够。”横竖她让人拦几天就是想缓一缓,想等事情的风声没那么紧再发作,皇帝也不至于会太为难太子。

现在……看太子心高气傲又逐渐不听劝的模样,她觉得让太子受些苦也是必要的。

那嬷嬷见她沉吟不语,想了想,便小心翼翼试探问:“娘娘,那其他的事……”还要不要继续?

皇后半掀眼皮斜睨着嬷嬷,冷笑:“你觉得现在还有必要继续做那些事吗?或者说你觉得现在继续做那些事有用吗?”

不是她不想帮太子,而是太子自己不争气,硬生生一次又一次坏她的事。她再有能耐又如何,她也只是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她又不是随便指头一点就能改天换地的神。

原本按照她的安排,先是利用祁山皇陵一事将凤致引了过去,到时借助舆论与种种似是而非的人证物证将凤致推上钦犯的道路,再牵连到凤国公府去,继而暗中联合各种不满凤国公府的势力。

别看凤国公府似头粗壮的大象,可大象再粗壮也同时怕蚁多。只要各种证据与势力都联合起来对凤国公府使绊子,只要那些都想对凤国公府势力分一杯羹的人都出力,到时就不愁凤国公府不被推到风口浪尖。

只要到了那个时候,再加上她在凤国公府的安排,搜出通敌叛国的罪证。皇帝绝对饶不了凤国公府,那个时候,她会安排一批人上朝为凤国公求情。那些人一带头,平日自诩忠君爱国又与凤国公府交好的人,一定会团结上奏为凤国公求情。

到那个时候,越多人为凤国公求情,皇帝心里便会越发猜忌凤国公。她再将怀安当街被人割下首级的事抛出来,诸多事情都使力推上一推。到时,别说一个凤致,就是整个凤国公府都会岌岌可危。

而那些与凤国公府有姻亲关系的皇族,比如殷王比如晋王再比如秦王……这些人,一个个到时都落不了好。

她原本布得多深远的局,一招接一招的,必能将整个凤国公府连根拔起。到时不但能替怀安报了仇,也能顺利的将凤国公这个一等爵位落以汉莫长公主那一房手里。

如此之后,新的凤国公府日后必会全力支持太子。而各个皇族子弟势力受损,太子登基路上的障碍也会大大减少。

可惜……,所有的一切,基本都被太子给一手破坏掉了。

如今还反落个嚣张跋扈抵毁臣子的名声,还要再加一条残杀手足的罪名;怀安的仇报不了,她当初费尽心机让人除去凤逸的目的也没达到……。

想到此处,皇后孤瓴雁掩不住失望的捏了捏眉心。

太子出了凤栖宫之后,就急急忙忙让人打听外面发生什么大事,这会他根本还没意识到自己冲动的介入出手,不仅坏了皇后布下那一系列影响深远的局,还间接的让凤国公府得了不一样的生机。

在他知道自己那些埋伏在小巷里的禁军,最后伤了司马晨,还让司马晨进宫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他一状的时候,他阴沉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还不知道更打击人的还在后头,他回到太子府,皇后的人就已经等着要带走远山。太子无奈,只得将人交了出去。而之后不久,便有消息传来,远山为了活命自保竟然因为熬不住刑将他供了出去……。

一时间,无数不利于太子的罪证像雪花一样飞往皇帝的案桌上,如果没有皇后在背后为他收拾烂摊子,这会说不定在皇帝一怒之下,他的储君之位还真不保了。

可饶是如此,太子也被皇帝狠狠削了一顿,之后还因为众大臣上书弹劾他肆意率军搜查臣子府邸一事,而被皇帝将他手里那点可怜的军权也给收缴了回去。

此外,皇帝将之前逐渐放于他手足辅政的权力也一一收了,太子没多久就成了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光杆司令。

除了还依旧保有太子的名号之外,他身边可以说没有任何一点作为储君的优势与优越。

太子因而郁郁寡欢称病不朝,皇帝见状,心里更不喜这个儿子的作为,也就由着他闲赋在太子府不闻不问。

皇后似乎也对太子感到彻底失望一般,对于他自暴自弃式的行为并没有一句训责,也似皇帝一样对他来个不管不顾。

太子被冷落了一段时间,原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在几次被兄弟有意无意的明着暗着嘲讽奚落之后,他忽然觉得没有权力的日子,失去高高在上那储君带来的优越感的日子,他再也过不下去了。

痛定思痛之后,他又开始积极振作奋发努力了。

这一天,逐渐开始令皇帝改观的太子,决定在太子府举办一场宴会,就以庆祝去年百越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安乐为名。

这样的宴会,怎么少得了凤国公府呢?

没有意外的,由太子府所发出的精美请柬上,凤薇凤致凤远这兄妹三人都赫然在受邀名单上。

至于为什么没有邀请凤国公与凤夫人?像这种非正式场合的宴会,一般来说无论是谁举办的都不会邀朝中重臣参加。而依着太子府主人太子的年龄,邀请凤国公府的公子与小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薇儿,太子府举办的宴会,你怎么看?”自从上回完好无损的从祁山一事脱身回来之后,凤致心里那是对凤薇这个妹妹佩服到不得了。

拿到太子府的请柬,下意识第一个来找凤薇商量。

他来的时候,凤远已经与凤薇一道坐在院子里赏花品茗了。

凤薇浅浅一笑,奇道:“二哥这么问,难道是不打算去参加这个宴会?”

凤致一撩袍子,拖出椅子在凤远旁边坐了下来,眉头一皱,将那面太子府精美的请柬甩到了桌上,“薇儿的意思……该不会是你打算去参加吧?”

凤薇笑吟吟的点头,“为何不?我还没去过太子府,正好有机会光明正大参观一番,当是长长见识也不错。”

凤致吃惊地瞪着她,见她的模样半是认真半是玩笑,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不由得扭头看向身边那雅致散漫的俊秀公子。推了推凤远手肘,皱着眉头,瓮声瓮气道:“凤远,你的意见呢?你该不会也同意薇儿去参加太子的宴会吧?谁知道太子府有没有什么山崩地裂的等着咱们。”

凤远有些失笑的瞥了眼自己的哥哥,漫不经心的饮了口香茶,才道:“有何不可。”

凤薇闻言,忍俊不禁的“扑哧”笑了出来,略带夸张的比划了一下,“二哥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啊。太子府定然美仑美奂精致无比,不论是房舍还是地面,一定也是坚固结实无比的。”

换句话说,凤致所担心的什么山崩地裂那是绝对不可能在太子府发生的。

凤致可没有这兄妹二人乐观,仍然一脸担忧的皱着眉头,无奈道:“我这不是怀疑他用心不轨吗?管他在府里准备有什么招数,咱们不去他总没有办法施展了吧。”

面对困难就退缩,这可不是凤薇做人的态度。再者,她一点也不觉得如果他们不出席太子的宴会,就能避开太子对付他们的手段。

这次不出席固然能避开,可下次呢?下下次呢?难道他们因为担心怀疑,永远这么避让着太子?

凤远看了一眼沉吟的少女,便明白她的意思,“二哥,薇儿说得对,迎难而上方是我凤家儿女本色。再说太子府又不是龙潭虎穴,不过是参加一场宴会而已,你太多心了。”

他就不相信,在太子府太子自己的地盘上,太子还敢明目张胆对付他们。万一他们任何人在太子府因为这场宴会而出事,太子这个主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凤致见状,只得无奈两手一摊,“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铁了心要去了,无论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改变?”

凤薇只是含笑,默然看他一眼。凤远也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二哥你多虑了,诚如薇儿说的,她还没去过太子府,我们就当陪她到太子府瞧瞧也好。”

凤致想了想,老实道:“薇儿,其实太子府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地方大一点,女人多一点,其他的我觉得还没有我们家好。”

凤薇闻言,不禁哑然失笑,随即打趣,“看来二哥是想尽快娶个嫂子回家呢,不知哪家的窈窕淑女入了我们家二公子的眼?”

凤致浓眉下的俊脸不禁红了红,“薇儿净调皮,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娶媳妇?”

凤薇愕然扭头看了看凤远,“三哥你听听,二哥怎么能这样,刚说完的话,眨眼就不认帐了。刚才不是他自己嫌我们家女人少么?”

凤远看见凤致吃瘪,表示很开心。也就乐得配合凤薇捉弄他,一清喉咙,十分正经的问:“嗯,二哥,这事我作证,刚才你确实这么说了,你赶紧的娶个媳妇回家,不然我告诉娘去说你欺负薇儿。”

凤致瞪大眼睛,激动得霍地站了起来。一会望望这个,一会又扫扫那个。半晌,仍旧吃惊的张大嘴巴,愕然抬着手,“你们……好哇,一个个联合起来拿我寻开心!”

凤远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扯着凤致坐下,“二哥你别激动,这事也怪不得薇儿替你着急。”

凤致见他朝自己眨眼睛递眼色,顿时一怔,随即若有所思的附和着问:“凤远你这话怎么说?”

“咳……”凤远摆出一本正经的神色,收敛的嘴角整天挂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掠了眼凤薇,道:“长幼有序,二哥你不赶紧娶媳妇,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薇儿出嫁呀?”

凤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朝凤薇挤眉弄眼的笑得眉飞色舞,随后长长的“哦”了声。

“原来是有人想那个……怪不得打趣我!”他记得在祁山一事中,秦王殿下很卖力的讨好他家的妹妹呀。

凤薇压抑住眉眼笑意,佯装嗔恼的瞥了眼凤远,“三哥你忒坏了,就算薇儿想要嫁人,也得你先娶了嫂嫂回来才轮得到我呀。”

“所以呀,为了不耽误妹妹我的终身幸福,两位兄长还是赶紧努力的去找未来媳妇的好。”联合取笑她?她也不怕,横竖在这个家,她是老幺。

“哈哈……什么叫引火烧身,这会烧到自己身上了吧?”凤致乐不可支的看着凤远,往常只有他被人取笑的份,谁让他没有凤远的伶牙利齿呢。现在好了,有个更厉害的对手妹妹在,不愁看不到凤远吃瘪了。

凤远看着他爽朗大笑,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还不是二哥你惹的祸。”

说罢,他朝凤薇眨了眨眼,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明白的眼神。

对于太子邀宴的事,凤夫人也有着与凤致一样的担忧,只不过她担忧的对象是凤薇而非凤致。

“娘,有两位哥哥在,你大可以放心,没人敢欺负你女儿的。”凤薇站在马车旁,拉着凤夫人的手撒娇。

凤夫人眼含忧愁的看着她,仍旧不放心的又一遍替她抚了抚衣领那不存在的皱褶。

“致儿远儿,你们在太子府一定得照顾好薇儿,知道吗?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一点疏忽,让她在太子府受到丁点委屈,你们两人书房里那些宝贝的东西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凤致首先夸张的哇哇大叫起来,“娘你太偏心了吧,薇儿是你亲生的,我们也是你亲生的。你就算厚此薄彼也不能当着我们面做得这么明显嘛,虽然我们是大男人,可心也是软的也会受伤的。”说罢,他还皱起眉头,一手搁在胸口处按了按,那模样就像已经受了伤一样痛苦难当。

“咳咳……”凤远掠了掠朝他挤眉弄眼寻找同盟的二哥,只得无奈蹙了蹙眉,也一脸吃味的模样,看着凤夫人道:“娘,二哥说得对,我们家谁不将薇儿当宝。不管在哪,谁想要欺负我们家薇儿都得先问过我们兄弟的拳头同不同意。”凤远似是生怕凤夫人不相信一般,说着还优雅又英气的扬了扬拳头。

“可娘你也不能眼里一天到晚只有薇儿吧,好歹也分那么一丁点关心给我们兄弟俩呀。”

凤夫人没好气的白了这对耍宝的兄弟一眼,笑骂道:“远儿就你猴精,都给我边去。我就紧张薇儿了怎么着,你们俩一个赛一个一个的大男人,还好意思跟自己妹妹争宠。你们都在娘的膝下长大,你们每一天每一点滴的变化,娘都亲眼看着,可是薇儿她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我怎么能不多疼她……我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搬给她,恨不得……”

凤薇见她说着眼圈渐渐红了起来,立刻白了凤致凤远兄弟一眼,随即露出心疼的表情,轻轻顺了顺凤夫人背部,柔声安抚道:“娘,都过去了,现在我回来。你们所有人都那么疼我,两位哥哥其实也跟娘一样,巴不得将全天下好东西都拿来送我,我心里觉得很高兴很满足。”

被凤薇视为罪魁祸首的凤致只得苦着脸,露出苦哈哈的表情,连忙上前跟凤夫人道歉,“娘,你别伤心了。顶多以后我们什么都让着薇儿好了,顶多……薇儿要是喜欢我收藏的东西,我也全部让给她好了。”

凤夫人还是一脸愧疚心疼的模样,半抬眼眸若有所思的扫了扫凤远。

凤远见状,连忙也缴械投降的道:“娘,你之前不是说薇儿的院子不够大吗?你看什么时候有空,让工匠们将我的院子拆一半给她。”

搜刮两个儿子的福利,凤夫人完全不遗余力而且半点也不觉心疼,她认为他们做哥哥的理应这么待凤薇才是。

见他们一个个都表示诚意,愧疚的脸才愁云散尽,重新露了笑意。

“这还差不多。”

凤致扭转头,在凤夫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凤薇眨了眨眼,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逗得凤薇忍不住发笑。

凤远也一脸肉痛的似笑非笑看着那清雅脱俗的少女,这个妹妹还真清楚他们的软肋。

哎,他们在这个家的地位,自从薇儿回来之后,就开始直线下降了,这会连地盘也保不住了。

不知那天娘兴起,会不会直接将他赶去与二哥同住,将他的院子完全与薇儿的合并一处……。

凤远无比忧愁的想了想,可看到眉开眼笑只顾宠女儿的凤夫人,心里又略略觉得满足了些。

一番笑闹之后,凤夫人的愁绪终于淡了不少,眼看时辰不早,凤远只得出声提醒,“娘,我们该出发了,再不启程可要迟到了。”既然决定去赴宴,迟到的话那可就太失礼了。

丢他们几人的面子不要紧,要紧的是会因此连累到凤国公府的名声。

凤夫人抬头看了看天,旋即拍了拍凤薇手背,“薇儿,一切小心。”

“还有你们俩,一定要给我照顾好薇儿。”

凤致敛了笑容,忽然无比正经的立正唰的朝凤夫人行了个军礼,“娘放心,只要有我凤致在,任何人也休想欺负薇儿。”

实际上吧,他觉得他的娘亲真是过度担心了。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样,依着薇儿的手段,他觉得她不去欺负别人就算好了,哪里还轮得到别人欺负她呀。

若真有谁这么不长眼,那也是纯粹自己吃饱了撑着。

告别依依不舍的凤夫人,凤薇一行兄妹三人终于出发前往太子府去。

到了太子府,凤薇看着那金壁辉煌的府邸,一霎有错觉到了皇宫。她心下诧异,太子将自己的府邸装点得如此美仑美奂,也不怕引起皇帝不满?

这可跟他平日低调完美的形象不太相符,难道是表面越完美的人内心越压抑?所以借着另外一方面来发泄彰显?

不过不管如何,凤薇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因为这时太子与太子妃已经来到门口处相迎了。

金冠玉带,衣袂当风,将本就英俊不凡的太子更衬得俊拔英伟。站在他身旁的太子妃也是一身华美盛服,容貌自是一等一的,不过那眉眼间的气质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凌厉之气。看着她嘴角盈盈含笑,反而让人觉得有种江南女子的温柔婉雅。

凤薇看见,心里更觉得惊奇。她很怀疑这样的女人真能压得住太子府里一众美姬吗?

“二公子三公子二小姐,三位里面请。”太子笑容满脸的迎了出来,态度热情周到,并不会让人觉得唐突,从他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不悦或尴尬,就像他与凤府之间曾经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凤薇暗下点了点头,作为储君,太子某些方面确实还是可圈可点的。

进入府内,因未到开席时间,太子妃领着凤薇往女眷小憩的花厅去了。至于凤致凤远兄弟二人,自然有太子引领往男宾聚集的院子而去。

凤薇回到百越以来,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在太子妃客气周到的介绍下,她很快与众女眷打成一片。

好吧,事实上是,凤薇一进入花厅,就被众女眷众星捧月般包围着问七问八的。

表面上看,是太子妃怕众人会冷落她才这么安排。可凤薇心里却觉得,太子妃这么做另有目的,就像是故意安排这些人缠着她,让她无暇分神他顾一样。

而男宾所在的院子里,凤致凤远的情况恰好与凤薇相反。一来他们兄弟二人与这些前来参加宴会的各家弟子都相熟,彼此间也就没有那么话题可问来问去的。二来男人之间,即使内心也有女人的八掛,面子上他们也不会过份,以免失礼人前为家庭蒙羞。

凤致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在众人一致同意席前玩个接诗游戏时,偷偷溜了出去。这种酸掉牙附庸风雅的事,他向来不屑也不喜去做。

这种事有他们的凤三公子做代表就够了,他还是出外面看看风景好了。

当然,凤致谨记得凤薇暗下对他的嘱咐,并没有挑人少的地方去。

就算太子挖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众目睽睽之下,太子也不能拿他如何。

主意打定,凤致十分随意的在北花园逛了逛。逛了半天之后,看见小桥下淙淙流水,忽然唇角一扬,有些痞意的笑了笑。

问了路过的下人,凤致往北花园一角的茅厕走去。解决完毕,凤致觉得通体都舒泰了。走出茅厕,在无人可见的角落伸了个懒腰,随后走了出来,就要往回走继续往男宾所在的院子而去。

就在他步入花园掩映成片的绿意中,忽然听闻隐约的女子呼痛声。他皱了皱眉头,脚步微滞,却没有遁声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他紧紧记得,薇儿让他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陷入险境,更不要再一次让她绞尽脑汁去营救他。

“有人吗?救、救命呀……”含着满满痛楚的呼救女声在凤致身形微顿的时候,又随风飘了过来。

他听着那略带生硬的呼救声,脚步终迈不出去。他就这样犹豫的站在原地,那那道害怕无助的女声再度一声声的传了过来。

凤致有些懊恼的一拍自己脑袋,“哎,听声音,那应该是别国的女子;一定是在后面崴了脚走不动了,这地方鲜少有人来,我若不去看看良心难安那。”

凤致自言自语着,就开始转身往那声音来处寻了过去。他从小受的教育,他骨子里那股正直义气,容不得他为了避嫌而做出什么见死不救的事情。

就算今天他全首全尾的从太子府离开,他日想起这样的事他心里也有道坎过不去。

尽管懊恼,尽管还记得凤薇一再告诫不让他多管闲事,可凤致听着那一声声无助的呼救声,他还是狠不下心肠,更管不住自己的腿不往那声音所在迈去。

他先是穿过一片绿意葱郁的藤蔓小林,再绕过一片花圃,然后又走过一段小桥,再转过假山之后;这才寻到了发出呼救声的主人,他凝目望去,只见铺着鹅卵石的蜿蜒小道一侧,有个年轻女子背靠着一块大石歪坐在地。

正垂着头红着眼眶,无助的揉着脚踝,一边哑着声音在呼救。

凤致的目光率先停在了她的微微泛红的脚踝处,这一看才发觉女子所穿的鞋子有别于百越女子平常所穿的。那鞋子更似男子所穿的靴子,却是漆红亮眼之极的颜色,而特别之处在于鞋跟之处竟然有两指粗的约两寸长的鞋丁。

凤致皱了皱眉,姑且给那鞋后跟取了个容易理解的名字。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四周。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那女子跌倒的地方正好隐于假山后,而离那女子不远处,却有一面水波澄净的湖,除了这湖,便再没其他去路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女子怎么会独自一人走到这个地方来,除了假山就是一面诺大的湖,他看不出这湖有什么美景好赏的。

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前去,谁知那女子忽然抬头,当然并没有看见他,但却看见了太阳斜投在地面长长的影子。

“啊……你是谁?鬼鬼祟祟躲在那里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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