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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小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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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下人们进进出出地搬东西,忙得热火朝天。

天黑下来之前,沈子菱的陪嫁奴从们在主院旁边安排下来,嫁妆也都陆续搬进了府邸中的库房。

沂嗣王借口主院忙乱,去了姬妾们住的西苑,在一名妾侍的香闺用了晚膳,耗得迟迟不离开。

直到夜梆子敲起来,快二更了,宋管事带着几个老家人在外面三催四请,沂嗣王才将怀里一汪春水似的美妾推开,不耐烦:“喊什么喊,还叫不叫人活了。”

屋子外的下人屏住呼吸。

“主子,”宋管事并没有失职的意思,“夜深了,叫新人久等空房,不好。”

宋管事是邺京溧阳王府的老家人,伺候过溧阳王夫妇,当年跟着少主子一块来江北,为沂嗣王持掌内庭。

溧阳王妃临终前,想着王府再无长辈,只怕长子年轻,又还未娶亲,只顾外面打拼,却失了内宅的礼仪规制,将儿子和宋管事一同拉到病榻边,委托过这名忠心的老家人,叫他在内宅内代替父母之责,好生提点和督促长子,又让儿子务必将宋管事当做长辈一般,不可怠慢。

故此,宋管事在府上说话的分量,自然不一般。

果然,宋管事这么一出口,其他老家人也都接了口:“请主子过去主院吧。”

“爷~”被推开的娇妾看得出沂嗣王不大愿意过去,娇滴滴地嘤一声,肥着胆子又爬过去,雪臂一伸,攀抱住男子颈项。

香气袭鼻。卖力承欢。

这才是女人嘛,谁像那人。

沂嗣王来者不拒,满意地任由姬妾在怀里滚来滑去,极是受用,拍拍妾侍脸蛋儿。

男女重叠双影映在窗纸上,外面人看得一清二楚。

宋管事当没看到的,语气哀了一分:“新婚燕尔,主母空闺独守,实在不合规矩。若王爷王妃知道嗣王携正室夫人回府首日就宿在姬妾闺房,定会怪责老奴没提点,坏了嗣王府内宅风气,弄得大小不分,便是九泉之下,王爷夫妇也定会怪责老奴不负责任,还请主子体谅老奴!至少,荷馨苑修好之前,主子总不能太过冷待了主母。”

爷体谅你,谁体谅爷?沂嗣王薄唇一搐。

“请主子移步。”老家人们附和。

沂嗣王款住娇妾纤腰,揉揉拍拍,继续装聋。

宋管事秉持职责,不弃不挠,见屋子里的人没有反应,声音夹杂了几许颤音,“嗣王不听奉劝,老奴也不敢逾矩犯上,却愧对了王爷王妃,嗣王现下就送老奴去见王爷夫妇,让老奴亲自谢罪吧!”

“宋管事也是为了嗣王好,千万别说这些话~”老家人们习惯性地齐声哀嚎。

“老家伙。不当戏子糟蹋了。”窗外一阵阵碎碎念,坏了沂嗣王调风弄月的心情,这种以死谢罪的话说了无数遍,早听得耳朵起茧,不理睬,准得说一晚上。

最终,沂嗣王揉了一把妾侍的白嫩大屁股,掸掸袍子,起身出门。

主院,褪去喧哗,安静多了。

宋管事带着老家人守在门口,沂嗣王硬着头皮地进去。

踏进内室,最里面飘出女子的对话声。

“小姐,这个箱笼放哪里?”

是她的陪嫁贴身丫鬟,叫什么冬儿还是秋儿亦或春儿来着……谁知道。

主仆两人在收拾陪嫁的贴身物事。

沂嗣王正要打帘,却听沈子菱阻止的声音传出来:

“那东西别放一起,我另外单独收个地方。”

他的手在半空一滞,透过帘子细缝瞄了进去。

沈子菱身穿寝衣,发髻放了下来,显然已经是沐浴过了。

白日里绾成髻的秀发海藻般披在肩上,隔了几步之遥,有香馨味飘来,却不是府上姬妾身上的浓脂艳香,而是天然的少女**味。

此刻搭一套月白色的宽松睡服,两袖轻飘飘的,胸前开襟内露出一抹翠绿肚兜的形状。

这样看着,居然很有几分秀气可人。

沂嗣王打消多余思绪,眼光一扫,落在她脚边。

她脚边放着个红木雕花箱笼,还不小,一臂长宽,被一把银色小锁栓得紧紧,看上去沉甸甸的。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估计是在视察环境,看哪里合适,最后才把那箱笼抱起来,放进角落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四脚衣柜里,又叫丫鬟挂了不少厚实的冬衣毛毯进去,盖得严实,末了,将衣柜门关上,加了一把锁,才拍拍手。

“小姐……”冬儿望了一眼主子,“这样放着,行不。”

“暂时就放这儿吧。等日后搬进我院子去,再找个保险地方。”沈子菱瞥一眼柜子。

什么陪嫁的玩意,这么特别。沂嗣王双眸一眯,心里头愈发好奇,倾前半寸。

沈子菱本是轻松的脸蛋陡然一厉:“哪个狗奴才在偷偷摸摸?出来。”

冬儿脸色一沉,过去掀了帘子,没料是沂嗣王,一时吞吐:“嗣王怎么过来了。”本想他腻在妾室那边,不会过来的。

当爷想来?沂嗣王斜睨一眼:“睡个觉就走。”

冬儿想着白天小姐将宠妾踢碎门牙的事,怕姑爷会跟小姐发火,先不说那姬妾听说是府上现下最受宠的,再来,小姐这举动,也实在太不给沂嗣王面子,不管怎样,总得装个样子关心一下,问:“姑爷,那位如夫人没什么大碍吧。”

身边的丫鬟还算有几分眼力劲。沂嗣王瞄向继续收拾细软行装的沈子菱,加重语气:“你说呢?名震江北的黄莺嗓子,今后连讲话都得豁风,还唱什么歌?即便本王宽宏大度不计较,传到京城去,太皇太后也得不高兴!一直保着你的皇贵妃也得为你丢脸!”

冬儿呃了一声,没做声。

沈子菱总算抬起身子,眸中波光荡漾,很有些复杂,似在想什么。

知道错了?羞了?惭愧了?沂嗣王挺直脊背,双手背在腰后,鼻息轻哼一声,想要道歉也晚了,当着全家上下的面伤了自己宠妾,这是在打自己的脸。

任她好话说尽,这次也决不会轻易罢休。

俄顷,沈子菱终于考虑完,目光落在冬儿身上:“把我那个紫檀木妆奁盒里的象牙项链拿出来。”

冬儿忙从一堆陪嫁饰物里翻了出来。

沈子菱接过来,将那项链一扯,珠链断了,夹了两颗珠子,递给沂嗣王:“两颗,刚好,这象牙比人的牙齿牢固结实得多,用一百年都坏不了。”

沂嗣王不敢置信,惊了一惊,气结:“给本王的妾侍镶配畜牲的牙?”

冬儿打圆场,将象牙主动接过来,努努嘴:“姑爷可别瞧不起,这象牙可是小姐离京前皇贵妃赏赐的,听闻是暹罗进贡的象牙制成,中原难得有呢!姑爷没异议,奴婢就找机会跟那如夫人送过去。”

沂嗣王沉默不语,脸色却已黑得跟炭似的。

沈子菱使了个手势,让冬儿退下去,先一步占了软榻,抄起旁边小几上一本书,倚在床背上,翻看了起来。

沂嗣王站在原地半天,平息下心头不甘,也不想再为个姬妾犯头疼,再懒得多提吟娘那事。

在京奉旨成婚,暂时住在邺京的嗣王府时那几天,沂嗣王就已经跟她默认达成了私下的相处方式,几日下来,都是分榻而眠。

其实那几天也不用刻意分榻,离京前的事务太多,还时不时得进宫,在临行前跟皇上议一议前线军事,每天十二个时辰掰两半都不够,每天回宅子,就已经是后半夜,跟她几乎打不到照面。

可如今回了江北,也不能总是那个样子。

虽说不一定要做些什么,可至少不好继续分榻,反正荷馨苑修好之后,她就会搬过去,不会太久了。

忍一忍吧。

沂嗣王拉松了衣襟扣带,将披风搭在屏风上,趿了寝靴,蹭过去,睨一眼她手上的书,嘲道:“《尉缭子》?妇道人家看兵书?正经的大家闺秀,该看女则女训,可本王看你,估计连摸都没摸过吧。”

沈子菱手一掀,揭过一页:“女则女训?看过啊。睡觉前半刻钟看。催眠。”

沂嗣王脸皮一紧,强行抽出她手中的尉缭子,抄起不远处书架子一本书卷丢她怀里:“以前你在娘家看什么书,本王管不着,既来了嗣王府,再少看这些男人书。”

本来就爹娘过世的早,从小到大被将军府的男丁宠着长大,是个小母马似的野性子,再成日看一些匪气十足的兵书,估计更是被熏染得天不怕地不怕。

不指望她一开始就读那些通篇枯燥的女论语,先读读这些有剧情的笔记小说,应该多少对她有些吸引,不管怎样,好过那些打打杀杀的兵书。

不奢望将她一下子调教成以夫为天那个层次,起码得知道什么是出嫁妇人该做的,知道什么叫做羞。

沈子菱望一眼他硬塞来的书,是本太平广记,随意一翻,掷地有声:“拿走,难看得很。”

沂嗣王轻嗤:“你认识几个字?完整一篇文写得下来吗?太平广记集百家精华编撰,你居然好意思说难看。”

沈子菱将顺手翻到的那页亮出来:“看看这篇,嵩阳柳氏善妒,总怕府上女子勾引丈夫,见一个婢女手指漂亮,砍了婢女两根手指,后来柳氏出外游玩,不慎被野蜂蛰伤手,烂了两根手指头,其后,柳氏见府上一歌姬唱歌悦耳,又割了那歌姬舌头,而后,柳氏口腔因为生疮,舌头也烂了。最后,柳氏寻了一名禅师,禅师说她是因为善妒才会遭此劫难,帮她施法才恢复了健康。柳氏从此再不敢生任何妒忌之心了。”

“有什么不对吗?”沂嗣王耸耸肩,“善恶终有报,柳氏无端伤人,正好得了报应,最后也知道悔改,内容相当的正面。”

“正面个屁!”沈子菱冷笑,“柳氏残害家奴是狠毒了些,可看了这篇文的女子,还敢随意管丈夫么?这篇文的立意,分明就是荼毒和绑缚了女子,让女子不敢再约束丈夫,放任丈夫去花天酒地,纳妾蓄姬。作者不怀好心!”

沂嗣王语塞,却见她犹不解气,又啪啪一翻,脸色更是涨得通红,若这作者在世,沂嗣王猜沈子菱将他当场拎起来掼倒也不奇怪:“喏,还有这篇,……晋武帝年间,一个丈夫出外,多年未归,妻子苦守多年,娘家父母怕女儿年纪轻轻的这么过一辈子,太可怜了,给女儿又找了个夫婿。妻子刚另嫁过去,就因为思念前夫而病亡。后来,前夫终于回来,听说妻子死了,去坟前看望,想要迁葬,开棺后,发现妻子居然还有气,活了过来,于是将妻子背回家中恢复,后夫就不依了,过来抢人,闹到官府去,官老爷怜悯原配夫妻两人,将妻子判给前夫,让妻子随前夫回去生活。”

“这难道不是说明夫妻精诚所至,上天感动吗?”沂嗣王眉眼一沉,“那后夫也不错,至少愿意将那女的还给前夫。最差劲的应该是那妻子的父母,干嘛非要逼女儿另嫁?”

“感动个鬼!”沈子菱义愤填膺,“这文一出,不知多少独守空闺的怨妇和寡妇,宁可抱着贞节牌坊一生死气沉沉,也不敢梅开二度再寻良缘和光明前途,要我说,这文里最好的反倒是那妻子的父母了,体贴女儿,怕女儿耽误了一辈子,才让女儿再寻良人。那前夫更不是个玩意儿,若是真的关心妻子,再忙再大的事,也该打个招呼托口信回乡让妻子放心啊!让妻子因为相思和忧郁急得病死了,他回来在坟前哭一场就又得到个大活人了?!命真好。”

——跟常人理解的角度简直完全不一样。沂嗣王无语。

沈子菱却显然已经被气到了,将太平广记用力拍到旁边小几上,什么书都看不进去了,剪灭了榻边的一台香烛,躺下去,钻进被子。

沂嗣王见她要就寝了,也松了一松衣襟,拉敞了寝衣,坐上床边,顺口:“你刚才收拾什么玩意,神神秘秘的。”

沈子菱察觉床上多了个人的重量,黛眉一动:“既然是妇道人家的东西,男人家休问。”又爬起来,警惕看着他。

沂嗣王被她反将一军,却也懒得多问,洗尘宴完毕,又在侍妾闺房玩闹大半晚,早就疲倦得不行,只拧了一下眉,用眼神示意她过去点儿。

沈子菱迅速抱起床头一叠毯子,递给他。

沂嗣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沈子菱瞟了一眼房间角落窄小的罗汉榻,与大榻正对着,隔着一扇插屏的距离。

沂嗣王惊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叫本王睡小床?”

睡小床算什么,又不是穿小鞋。

“去西苑也行。床多,好选。”沈子菱语气也听不出什么讥讽,反倒是真心实意的建议。

沂嗣王勃然大怒,哗的站起来:“马你要抢,亲兵你要夺,连床都不放过?北人都没你霸道野蛮!”

离得近,沈子菱嗅到他一身的女人浓香味,忽的也不知道怎么的,不想跟他说话了,一手拉下帐帘:“你放弃大本营在先,任由我抢先占领在后,一无进取心,二无警觉性,若是北边的蒙奴人,何止被抢被夺,连命都难保。”

他想要将她拎起来,手刚落到她身侧,却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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