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两隔,萌退位心(2/2)
窗边软塌,帝后二人临窗而坐,手执棋子,正在难得悠闲对弈。
前段日子的大殿行刺后,三爷好几日忙于朝上和御书房。
今日事情好容易稍告一段落。
一场棋局,夏侯世廷不徐不疾,眉眸淡然,落子畅快,一气呵成。
云菀沁手执白棋,却有些心神不宁,不时抬眸,悄悄看一眼对面人。
这段日子,她虽然在福清宫待产,却也听闻,朝上野下此刻掀着一场腥风血雨。
对于太子旧臣旧党,三爷原先存有仁德意,初登位为博好名,并未赶尽杀绝。今朝行刺一事,却勾起天子之怒,掘地三尺,寸草不留。
这几日,心惊肉跳的消息陆续传入她耳里。
除却策划行刺案的太子旧党个个受了极刑,抄家灭族,其他并未参与的太子一干拥趸,也受到波及。
前日,吏部方尚书携一干朋党门生贬官江左。
昨日,骠骑将军李氏一族举家流放。
今朝,太子老师杨太傅杨敬也被赐予归田。
全是原先拥戴太子的旧臣。
“沁儿,有事?”夏侯世廷挑眉。
“没事……我,我只是在想子菱的事。”她不知道如何跟他开口说那件事,只能提起子菱,先搪塞。
“嗣王妃?伤势不是早好转了吗。”
“嗯。今天还跑出配殿了,听嬷嬷说,跟沂嗣王差点碰上了。”
“噢?”
“沂嗣王这些日子不是日日在午门外等着求进宫吗,这几天雨大风大,据说还吹得感染了风寒。子菱那丫头,还叫嬷嬷递了把伞出去。”
夏侯世廷翘唇:“看来两人并不是仇深似海,还是有些转圜余地啊。”
她俏丽星眸一眨:“嗯,可惜啊,如今深宫戒严,沂嗣王进不来,也看望不了子菱。不然,这时候,正好能攒攒感情。”
夏侯世廷知道她什么意思:“宫廷戒严,规矩不能改,沂嗣王是进不来,可嗣王妃可以出去。明天,我让齐怀恩寻个由头,送她出宫,去京城的嗣王府。”
她心中舒缓了不少,下了两局,却又沉了起来,好几次举棋不定。
“刚才是为了嗣王妃操心,现在呢?”夏侯世廷就看她强撑到哪一刻。
“……没有呀。”
“你要是再心不在焉,你的棋阵就乱了。”夏侯世廷眸中流光异动,薄唇挑起浅浅笑意。“棋阵乱,总好过国朝堂乱。”她见他早看出自己的心思,终是出声。
他自然明白她的担心,修长指尖一顿,黑棋停定半空,久不言语。
“杨太傅等人并没参与行刺事,与行刺案没有关系,这两年,他们已基本归顺三爷。如今三爷对他们的做法,会不会过于严厉……。”
他指尖一落,棋子落盘,打乱了周遭几颗黑棋:“怎么会没有关系。你看,一颗棋就能牵全发。”
云菀沁懂了他的意思,即便太子其他旧臣无罪,可这次若不用重刑治之,今后其他旧臣的不死之心也会被这次的行刺撩拨起来。
她微微一叹:“我只是怕你被天下人说。”
“是啊,被天下人说。”他喟叹,又眸生潋滟光泽,凝视她,“世人哪个不怕被人说?你说,等这事了了,我们就像凤九郎一样,去周游列国,做个闲人,好不好。”
她噗呲笑出来:“你还真的什么都敢想…”
话音未落,却笑意凝固,他不是开玩笑,是认真的。
他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不臣不孝的恶人恶举,我都做了,身世不明、番邦血统还觊觎储位,诛杀太子旧臣……剩下的好事,就让勋儿去做。”
她瞳仁凝住,粉拳微攥。
原来,他这次大肆清理朝上旧孽,并非只是为了杀鸡儆猴,震慑群臣,更是为了给勋儿扫清前路,将皇位让给勋儿。
前世,他的宏嘉一朝,因他的英年早逝维系不长。
今生,他当政还不到几载,竟也萌生了退位的意思。
“你,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决定的?”良久,她才出声。
他收敛了一下目光,睫一动:“萃禧殿上,你差点被刺的那刻。”
他无法想象,那尖刀若真的刺进了她的身体,他会如何。
他和她今后的日子,不该烂死在这个黄金雕砌却危机重重的的坟茔。
她喉仿似被什么凝噎住:“你走到这一步,太不容易,真的愿意?”
他弯唇,一派闲散:“我跟你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当初想要攀上这个位置,只为了心中的一个不服不甘。
不服为什么龙生九子,命悬天地。
不甘为什么同是父皇儿子,有人受尽隆宠,他偏与母妃受尽责难。
“你呢,愿意不愿意?”他轻声开口。
她手轻轻附在肚腹上,慧黠瞳仁闪烁,凝视雕花窗外遥远而更加广阔的天地:
“三爷猜。”*
翌日,沈子菱被一张软轿,送出宫,到了京城的嗣王府。
齐怀恩奉旨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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