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浓必枯（2/2）

“他想杀我？”梁薇完全慌了，她不知道自己此时如此说，是在表达心痛与感动，还是在为自己逃过一死表示后怕。

李为念低声道：“我不想你死……我活不长的，却希望你可以活一百岁……哎，没有机会了，现在就告诉你……听着……”他没有力气去加重语气，便用短暂的闭眼来表示。

这话是假意还是真情？梁薇发自真心地呼喊：真的，真的，全是真的！一股闷痛憋在她心里，呛得她眼泪不断地往外冒。

“其实你姐他们已快到凤尾城了……之前没告诉你，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哪里想到会惹得你，发那样大的脾气！”

“惊喜……”梁薇无味地念着这个词。

“你知道傅宣弘吗？他们傅家总是跟梁家联姻，他自己心中属意之人本是周雪桐……之前是他爷爷替他选了梁芸，他……他一怒之下……还……离家出走……这是个敢于反抗，不识人世无奈的少年……梁芸自己也是不愿的，现在有了你……”

“不要说了！你告诉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救你？”

李为念却仍然道：“你是正而八经的公主，又跟他年岁更相近……身份更为尊贵，我找人同他说，若是你回宫，那么……那么，去了梁芸，又是一个更为适合的梁薇……所以，他会……”

“不要说了，李为念你流了好多血！”梁薇眼里的李为念越发苍白，直如透明的一般，趁得那鲜红的血分外刺目。

“到时候你就……你就……哎，你就等着好了……傅宣弘不要你进宫，自然会送你姐他们……与你团聚……助你浪迹天涯……”

梁薇哭道：“我求你了……李为念……我欠你的够多了，不要再说了……你留点力气，我这就带你找周爷爷，要他救你……”

“不必了……我情愿就这么死了。你说得对，对于自己喜欢的不能迎难而上，更……不能转头不理，还叫什么人生？我活着就一定要让荣儿好好的……义父一定会以她为借口……要我做那些我并……并不想做的事……”

梁薇只是哭喊：“人在哪里，救命啊！”

阿原正在寻找自家公子，听到这呼喊，终于飞奔而来，见到李为念这个情形吓了一跳。梁薇一见他，心内涌出一丝希望，一抹眼泪道：“你快去赶车，得赶紧把李为念带到南山让周爷爷救一救他！”

阿原不敢耽误，转身去了片刻，便弄了一辆马车过来。

李为念却不肯上车，紧紧拉住梁薇，用尽全力道：“英姿，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去后，义父他早晚坏事，若真有那么一天，凭荣儿的长相，性命肯定保得住。到时，请你送她到郭承文身边，让她留在他她身边，告诉她这是我的意思……”

一向闷不作声的阿原也一脸慌乱，低声劝道：“公子，先不要说话……”

李为念不理，双眼紧盯着梁薇，盼着她的回答。

梁薇心酸地道：“李为念……假如是我，我只愿同我爱的同生共死，而不是他用尽生命安排好我的人生，却不是我想要的。你可听明白了，你不能死……”

李为念苦笑着摇摇头道：“我也不想死……可是有什么办法……”

他将眼睛闭上，呼吸细微。阿原立刻趁机为他点穴止血，拔下匕首，上了一层金疮药，胡乱包扎一下。梁薇手足无措，只有看着他行事。待他将李为念抱上车，才慌忙赶进车内，接替他将李为念抱在怀里。

在微弱的光线下，李为念如荧光石一样散发着微弱的光辉，纯净得像个孩子。

“怀抱着一个死人……你会不会害怕……”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整个世间界静得出奇，所以梁薇听得清清楚楚，然而她不敢回应。

她不语，他也不追问。他躺在她怀中，将清俊的侧脸展示给她。

他侧脸的轮廓是冷凛傲然的，白皙的皮肤与散发出的柔光仍透出温柔……

她凝视他许久，看不出任何痛苦，只似是睡着了。许久，他又道：“我方才在想……我死后想安葬的地方……第一个浮到眼前的地方，你猜是哪里？”

这样不详的话，梁薇不愿意接下去，咬着下唇，身体颤抖不语。

“竟然是福建老宅……”她不接话，他也依旧说下去，“为什么会是那个地方？那里毫无希望……不如你将我火化，安葬在归鹤庄如何？”

梁薇支撑不住，哭道：“李为念……不要再说了……”

“此时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有的是机会！”梁薇倔强地道。

李为念睫毛一颤，将眼睛缓缓睁开，深深望了她一眼，唇边噙着笑容道：“你离近些，我再跟你说一句悄悄话，就不说了……”

他这句话说得稳稳定定，令梁薇稍稍放心，便低下头去道：“说完这话就不许说了，安心到南山治伤。”

“好……再近些，我不想阿原听见……”

他柔顺得叫不得不对她千依百顺，她便又将头低下一些。

与他离得极，她惊奇地发现这一回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是暖的，熨帖人心的暖……

梁薇屏气凝神，静待他说话，而他却抬起手，轻抚着她的脸，再一抬头，便吻上她的唇……

梁薇心里突地一跳，还没回过神来，李为念的头一低，又枕在她的臂弯里，冲她灿烂一笑，笑容未逝，那双迷人的眼睛便已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