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过往云烟（1/2）

京城

黄文俊极其憔悴，根本没有心思准备殿试。苏然还在昏迷不醒中，连大夫都摇摇头，让他准备放弃。

可是怎么可能，她再不好都是他的发妻，如今这般，也是因为来京城陪着他的缘故。黄文俊日夜守候在苏然的床前，一脸胡须，身上的衣衫都是皱巴巴的。

“文俊，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弟妹我们帮你看着，没事的。”柴明越不明白，黄文俊这得多爱苏然，才能这样。

如今大夫给的消息，都让放弃了，只有他，还在坚持。已经花了十几两银子了，要知道在这段时间内，他们不赚钱，身上也没多少的银子，又还要等殿试，接下来还得花多少钱。可现在这样花，到时候他用什么？

文俊没心思复习，可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拿前途在玩。而且这样下去，不出两天，他的身体也会垮。

“不用了，你们温习功课去，我在这守着就好了。”黄文俊的声音中透露出极度疲惫，可他依然坐在床前，拉着苏然的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害怕一眨眼，就错过她醒过来的迹象。

“文俊，去休息吧。你这样下去，弟妹还没醒来，你自己就先倒下。这样，这段时间，咱们请个人来照顾她，你自己有时间也能照顾。但你现在目前要收拾好你自己，好好温习，等着殿试。

你考中了前三甲，也许这喜事一冲，弟妹就好了说不定。你别忘了，她之前可是心心念念的，想你能够考中的。要不然她这半年多的付出，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柴明越的话，说动了黄文俊的心思，只见他放下苏然的手，木讷的转过头，看着柴明越和崔子海，道：“考中前三甲，就能够冲喜，让然儿高兴的醒来吗？”

“恩，可以的。目前的情况来说，没有什么样的事情，比这个还要来的大。不是说人生四大喜事吗，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这能够在这四大喜事里，咱们就能够做到金榜题名，这又是她的希望。”

崔子海看不下去了，这都多少天了，他就这样一直傻傻的守候。人是弄回来了，早知道是这么一个情况，他们宁愿一直找不到人。

现在文俊是不是守候在这床前，就是去街上到处找名医。可是他能剩下多少银子？之前苏然刚刚倒下之时，他们是看到了，不错，文俊是还有些银子，还有个六七十两。当然，不包括借给崔子海的。

可这才几天，就花了十几两的银子，要照这样下去，不出个十天，他就要和西北风了。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原来文俊带了这么多的银子出来。

后来想了想，文俊出来的时候，就是带的银子比他们多。加上他不顾天气的炎热寒热，写书信，卖字画。在书院里替同窗抄写书，这些早已足够弥补他们日常所有的生活开销，也许还有的余。

想到这，也觉得是正常的，加上年底那会儿也赚了好几两的银子，也是够他们完全过一个年的，并且也没怎么给薄太师送礼。

黄文俊想了想，好像也是这样。然儿希望他高中，苏黎也希望。既然能够让然儿醒来，又不能辜负苏黎的希望，那就好好复习吧。

“好，你们出去帮我找一个丫头过来，这段时间照顾好然儿，也顺便能够照顾好咱们的吃食。不，不要小丫头，他们不够细心，找一个老妈子过来，伺候人有经验，我不想然儿这样了，还难受。”

崔子海和柴明越对视一眼，看到黄文俊这样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文俊能够好好的温习，参加接下来的殿试，那一切都不是问题。哪怕要他们两个亲自照顾，都是没问题的。

柴明越是已经打定主意了，跟在黄文俊的身边，给他做幕僚也好，师爷也罢，就跟着他。那边的进士也去考取，派官也等着。他想的比较通透，不可能一下子能够派官的，起码一年内的希望不大。

但如果跟着文俊，那就不一样了，将来能够见识到的人，对他的仕途，绝对有帮助。崔子海和柴明越商量过，两人得到的想法是一样的。

起码目前这个阶段来说，黄文俊是最有希望的。一旦他进入前三甲，依照薄太师对他的重视，断然不会像其他的新科三甲一样。他是有希望留在京城，加上当今圣上惜才，也许会位居高官，不过这就要看文俊在殿试过程中的表现了。

“没问题，这个交给我们去做，你就好好的温习吧。晚上你要是有时间，就看看她。反正也没多少的时间，你好好努力，这是弟妹对你的期待。”只要黄文俊不放弃，要他们怎么样都可以。只不过是请一个老妈子罢了，就算文俊和他们都没钱，他们去街上给人写信卖字画，也会给凑个银子来请的。反正也花不了介个银子，就一个月罢了。

苏然感觉整个人都要死了，呼吸难受，浑身酸疼无力。脚下踩的是什么，根本不知道，前面一片白茫茫，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这里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想要大声问问有没有人，奈何声音发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感觉好累，好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可是心里有个念头拼命的告诉她，不能停下来，只要停下来，也许再也走不了了。

强忍着内心的害怕，一直走到路的尽头，也不算是尽头。只是看着四周开始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她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好熟悉，特别的熟悉。

周围的人，仿佛看不见她似的，就这样经过她的旁边。慢慢的，发现这里和梨花村好像，特别的像。

眼前这个破落的家，一个泥胚房，对，是泥胚房，摇摇欲坠，一个小妇人挺着一个大肚子，在那忙碌着。

仔细一看，这不是娘吗，她娘年轻的时候，原来还是很好看的。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苏然睁大了眼睛，想喊一声眼前的女人，可是发现喊了眼前的女人听不见，心里暗暗着急。

突然听到屋内传来一声闷痛女叫声，苏然吓一跳，跑进去。发现一个和小妹苏黎长的有五分相像的女人，挺着一个大肚子，正在拼命的喘气。

“紫湘，紫湘，你哪里痛，要生孩子了是不是？”一个她爹年轻时候的男子，快速跑到女子身边，一脸的焦急。

“你，走开，我不要你，走开！”那个叫紫湘的女子，一脸的倔强，不屑的看着苏青。

苏然还有些搞不明白，为何她娘苏刘氏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忙洗衣做饭。而她的爹正在陪着那个叫紫湘的女子，偏巧那个女人却一脸憎恨的看着自己的爹。

“小姐，你怎么样了，怎么样，是不是要生了？”此时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妇人，连忙跑到女子的身边。如若她苏然没记错的话，小时候她奶奶就是这样的。

紫湘拼命的喘气，看到她奶奶，一脸的愤怒，呼吸急促，嘶吼着：“滚开，我不要你的假惺惺！”

奶奶当做没听到，对着她爹苏青道：“你去叫你丈母娘过来，就说紫湘要生了。”

说罢也不等苏青反应过来，一手紧紧抓住紫湘的手，另一手紧接着用力将她拖到屋内。苏然看到这，吃惊的睁大眼睛。

如果没记错的话，奶奶从小就对小妹苏黎很好。可看着眼前的女人，在看看奶奶这样对着一个孕妇，有些于心不忍。

好似猜到了些什么，但还是仔细看下去。那边她娘苏刘氏挺着一个大肚子，正在拼命的提水，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按照那个肚子的程度看，大概也有八九个月了吧。只是为何娘现在还在提水？娘的肚子可是那么大了！

此时奶奶又从屋内出来，往厨房走去。对着她娘苏刘氏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到现在连个水都没烧好，你是什么个意思？我们家要你这种吃白饭的人做什么。现在马上给我烧水，要不然在今天你就甭吃饭了。”

苏然听到这，心都凉了。她娘的肚子那么大，怀着身孕刚才洗衣服，提水什么的。她奶奶的眼睛是瞎的，看不见吗？

不知为何，心里对屋内的那个叫紫湘的女子，怨恨了起来。如果不是她的话，娘也不会这样被奶奶对待。

不知为什么，内心一股信念吸引着她前去那个暂时做产房的地方去看。看着那个房门紧闭，里面一个声音都没有，苏然想推开门，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就这样伸进门内了，顿时吓了一跳，整个人也跟着进了屋内。

苏然刚想自己是不是死了之时，不经意抬头一看，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那名叫紫湘的女子，四肢大张的被绳子绑在四个地方，嘴里塞着一块布，叫不出声。与此同时，身下衣衫推进，挺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在那。

这是要生产的妇人吗？那要杀的猪也不是这样对待的啊。她奶奶这是在做什么？

紫湘拼命的摇头，看着她奶奶拿着一把剪刀，一些布之类的，逼近那个叫紫湘的女子跟前。苏然的心噗通噗通的急跳。

奶奶不会做的是她想的那样吧？苏然有些难以置信，这可是杀人啊，我的天！

尽管知道眼前的人看不见自己，可苏然依旧屏住呼吸，听着奶奶在那喃喃自语：“小姐，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命太好了，有些人眼红。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那死的就是我！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可有句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奶奶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泛着诡异的光芒，一手拼命的将紫湘的肚子往下推，一边用剪刀将下面剪开，好生产。

嘴里同时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待你的孩子的。就算我死了了，我也会帮好好对待。不过她这辈子只能是一个村姑了，哈哈哈，小姐，你可怨不得老奴了！”

那个叫紫湘的女子，浑身汗透，不知道是不是疼痛的缘故，双目赤红，几乎要晕过去。可她的孩子没生下来，不甘心。

她死了没关系，孩子无论如何得活下来。苏然听到她内心的声音，对自己奶奶的憎恨，诅咒她不得好死！

苏然完全被眼前的一幕骇然道了。她的奶奶好残忍，为何要这样对待一个有身孕的人，对娘亲如此，对这个紫湘也是这样。

猛然间苏然看到那个女子手上带的玉镯，那不就是她娘苏刘氏给自己的吗？为何是戴在这个女人的手上，是那么的契合。看起来是为她打造一般，可是不对啊，那玉镯比这个大，她的手腕那么小，刚刚好贴着她的手腕，那玉镯到底是不是和娘亲给自己的一样了？

此时门外传来她娘苏刘氏的声音：“娘，水烧好了，放在门口！”

奶奶不顾门外的声音，也不起来，但嘴里大声的骂道：“作死啊你，烧个水都那么慢。光吃饭，不长力气是不是？今天一天都不准吃饭，没事给我滚远点，小姐还在生产呢，别打扰到她！”

苏然看着眼前的一幕，听到奶奶这样说，瞬间觉得奶奶就是一个恶魔。好可怕，怎么会是这样呢？

紫湘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睛看着就要闭上之时，奶奶恶狠狠的对着她的腰拧了下去，同时说道：“你不想要你的孩子了是不是？快点给我生，要不然我就让你的孩子，和你一起死在你的肚子里。”

也许是因为母爱的关系，苏然看到紫湘眼眸闪过一丝的慈爱，但看到奶奶的时候，双眸恶狠狠的盯着她，眼里看到的都是恨意，满满的恨意。

不多时，孩子生出来，是她奶奶伸手去拉出来的。孩子浑身是血迹，苏然看的直反胃。奶奶用剪刀直接减掉脐带，也不急着清洗，将紫湘的四肢放下来，松开。而她就快死了，被奶奶折腾死的，此时就剩下一口气。

奶奶对她说道：“如今你的女儿也生下来了，你快点将玉镯交出来，否则，我就一把掐死你的女儿。”

苏然看到那个小婴儿面目赤红，嘴里的秽物还没吐出来，连一声哭喊都没有，心里疼的难以呼吸。

紫湘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女儿，泪水自眼角滑落，撑着一口气，脱下手上的玉镯，递给奶奶。

苏然看着玉镯在她脱下的一瞬间，变大了，和娘苏刘氏给自己的一模一样。苏然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里有一丝东西划过，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奶奶拿到玉镯后，反复摩挲，随即放到怀里，看着眼前的女子，抓起放在一旁的孩子，倒过来，对着她的屁股，狠狠一拍，孩子哇的一声，嘴里的秽物吐出来，哇哇大哭。

也许是看到孩子还活着，床上的女子闭上了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苏然紧接着，看到奶奶端着门口的盆子，走进来，将床上收拾一番，并且将紫湘也收拾好，这才开始放声大哭：“小姐，你走了，让老奴如何是好，呜呜呜……小姐，你好狠的心啊，你这样走了，留下孩子可怎么办？”

苏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飘出来的，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她的奶奶吗，太可怕了，小时候自己还因为嫉妒小妹得到奶奶的疼爱，而百般折磨她，欺负她。

如果那个紫湘是小妹苏黎的娘的话，那自己娘肚子里的孩子去哪里了？带着这个疑惑，苏然走进娘的房间。

此时看到娘正躺在床上，一脸的不适。苏然想要上前扶起娘的时候，他爹苏青冲了进来，对着娘一阵拳打脚踢，嘴里恶狠狠的说道：“我打死你这个贱人，紫湘死了，是你做的对不对？你害死紫湘的是不是，要不她怎么会死，是你下的药是不是？”

也许是发泄够了，看着苏刘氏挺着大肚子，整个人缩成一团，苏青朝她吐了一口水，转身离去。

苏然心里愤怒，这紫湘是奶奶害死的，和自己娘有什么关系。可她想上前扶起娘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手直接窜过她娘。看着躺在床上一脸惨白，头上直冒冷汗，苏然心急如焚。

突然间，苏刘氏开始大声呼叫：“相公，娘，我要生了，我要生了。”

可是半天了，依旧看不到人影，在看看旁边躺着两个孩子，苏然赫然一看，这不是自己和大哥吗？只是为何在娘亲这个叫的时候，都还未醒呢？

苏然看到娘这样，自己出去叫奶奶和爹。不，奶奶还是别叫了，奶奶就是一个恶魔，太可怕了。爹一定是被奶奶蒙蔽在鼓里了。

苏然走出来，看着爹苏青对着已经换好衣衫，外表已经被整理好的紫湘大声哭泣。看到身边的那个婴儿，双手颤抖。

而奶奶则跪在一旁，泪流满面：“小姐，你怎么能够就这样走了，呜呜呜……你留下小小姐，让老奴怎么办，送她回那个家吗，可是咱们这才逃离那个魔窟啊。小姐啊……你告诉老奴该怎么做，送小小姐回去那个吃人的地方，那就是害了她啊，呜呜呜……”

苏然看着这一幕，好像对着她奶奶，一巴掌扇过去。她苏然没有这样的奶奶，这个杀人凶手。

苏然想叫爹，可是看着她爹一脸的木然，心里挂着娘苏刘氏，便再回到屋内。刚刚好看到娘白着一张脸，生下一个孩子。

看到是男孩苏然心里一高兴，可是下一秒却捂嘴哭了起来。她的弟弟一脸的青紫，没有哭声，脐带都还没剪，根本就没有呼吸，生下来，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