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慧能推辞进京(2/2)
薛简见慧能无动于衷,哀求说:“请不到大师,弟子无法向皇上交差!所以,求大师您看在薛简千里奔波的诚意上,权当到京一游吧。”
慧能说:“贫僧实在年老体弱,不胜遥途,请公公见谅。再说,贫僧乃一介山野草民,难登大雅之堂;何况,早在我离开黄梅之时,我的师父弘忍大师就反复嘱咐我,一生不可离开山林而居于闹市。师命难违,想来皇帝陛下亦能理解。”
慧能的这番推心置腹、诚恳真切的话语,薛简觉得不无道理。在京城,他见识过神秀大师的风采。
那神秀,身材高挑,相貌周正,庞眉秀目,威德堂堂。其行也,如行云流水,其止也,似苍松临风。信众远远看见,便被他的仙风鹤形所摄受,几乎是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顶礼膜拜。而眼前的慧能,身体瘦弱矮小,容貌带有显著的南方土著特点,而且腿脚有些不利索。这样一位其貌不扬的人,很难与禅宗六祖、岭南活佛的形象联系起来……
想到此,又见慧能坚决推辞,薛简彬彬有礼地说:“大师身体欠安,留恋南国,我就不再勉强。不过,弟子也十分向往佛法,时常请高僧授教。京城有道行的禅师都说,若要领会佛法,必须修行坐禅入定。企图不由禅定而得解脱,那是不可能的。不知大师对此有何高见?”
慧能说:“佛之大道是用心而悟,怎么会从静坐而得呢?佛经上早已说过:如果说如来若坐若卧,那是错误的邪见。为什么这样说呢?禅,无所从来,无所从去。不生不灭,是如来清净禅。诸法空寂,是如来清净坐。究竟的解脱,并无一法可证可得,岂在坐与不坐?”
薛简想了想,说道:“弟子回到京城,皇上一定要问佛法。希望大师慈悲为怀,指示佛法要义。我回去传奏两宫,以及京城学佛之人,就像一盏明灯可以点亮千百盏灯,使黑暗变光明,使光明无穷无尽。”
慧能借题发挥,因势利导:“道,无所谓明暗,明和暗是相互替代、相互转化的。说光明无穷无尽,其实也是有穷有尽的,因为明与暗是相对而言:相对于光明,才有黑暗;相对于黑暗,才有光明。它们并无实质,不过是两个互为缘起而存在的名词罢了。”
薛简有些疑惑不解,问道:“大师的禅法,非同寻常。我是借用光明比喻智慧,黑暗比喻烦恼。学佛的人,如果不用智慧之光来破除无明烦恼,又怎么能出离生死呢?”
慧能耐心开导他:“烦恼就是觉悟,两者并没有区别。若是像你刚才所说,用智慧破除烦恼,把智慧和烦恼区分对立起来,这不是大乘顿悟法要,而是根基比较差、天资比较低的人的见解。”
薛简问:“什么是大乘的观点呢?”
慧能侃侃而谈:“光明与黑暗,在凡人眼里是对立的,性质完全相反。他们所看到的,只是两者的区别。而有智慧的人,明澈通达,认为两者的本性没有区别。这种平等不二的本性,就是真实的佛性。真实的佛性处烦恼而不乱,居禅定并不空寂,它不增不减,不来不去,不生不灭,常住不迁,既不会断绝也不会永恒不变,其现象与本质真实一如。这就是大乘顿悟佛法。”
薛简又问:“我也曾经听那些不信佛法的人说过不生不灭,您所说的与他们的有什么区别呢?”
慧能道:“他们所说的不生不灭,是灭后不再生,将生停止,以生来显示灭,将生与灭看成了两种。其实,生即是灭,灭即是生。”
听到这句话,薛简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慧能大师自性中的大圆镜智明察秋毫,知道他不甚理解,马上举例说:“这个道理很简单,当一粒种子发芽的时候,我们通常会高兴地说,它在成长;当它生成植物,变得干枯的时节,我们会悲哀地说它已经死亡。从禅的思维角度来看,种子的发芽、成长,也是通向死亡的过程,因此,当它刚刚发芽的时候,也就可以说它正在死亡;而它的死亡,恰恰是再生(它所生成的种子)的开始。所以,生即是灭,灭即是生。”
薛简如品甘饴,一脸陶醉。
慧能接着说:“因此,我所讲的不生不灭,是本来无生,故而亦不灭。所以,与外道所说的不生不灭有着本质的不同。你若想得到禅的心法,一切善恶都莫思量,自然就会契合本来清净的心体,湛然灵明,灵明湛然,其妙用无穷。”
薛简恍然大悟,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向外散发着自性的光辉……
在薛简告辞离山的时候,慧能意味深长地对他说:“烦请中使把我的禅法禀明当今圣上。烦恼即菩提。自心清净,不自寻烦恼,当下即是解脱。另外,时势无常,充满变数,该放下时一定要放下,当以天下苍生为念!”
薛简听出慧能的弦外之音,敏感地追问道:“大师,难道政局有什么变化么?”
“无妨大局。公公回到京城自然就明白了。”
“大师法旨,我一定转告圣上,弟子告辞!”
薛简一行还未回到京城,在半路获悉:日前,朝中武则天被迫退位,太子中宗登基。薛简当下暗自称奇,仰天叹曰“果然时势无常啊!”对慧能大师的先见之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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