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离别(2/2)
第二日一早,我在众人的陪同下,将珠玑送到万金斋门口。站在门前,我心中不舍,对珠玑说:“此去山高路远,再逢不知何年。姑娘,珍重!”
“今生心有所属,辜负先生垂怜。若有来世,愿晚生华发,与君青梅竹马,平凡相守,不负尘缘。”珠玑含着泪,看着我回道。
我忍着苦,强颜欢笑般故作轻松地对珠玑说:“你知道,我从不信来生。只愿此生我们各自安好,长乐无忧,不多牵挂。”
之后,珠玑准备行大礼,我阻止了。没有多言,只是强撑着笑脸,目送他上马车。又站在门前,目送他的马车从巷口的雪地上消失。在我心中,他就是他,无论叫珠玑还是郑诗岚,他都是那个我在望一楼中第一眼看到,便喜欢上的朴素女子。而今一别,如梦苏醒,只怕再也无缘相见。即便见了,也逃不过物是人非,再难有今日的欢喜和忧愁。当初的着迷,后来的心动,还有那些忧心和不甘,以及思而不得的自苦,最后都会随着时间被埋入心底最深处,不再翻起。人世沧桑,甚至连记忆也留不住,会烟消云散······
我呆在原地,寒风袭来,我却全无知觉。忽然有人将斗篷披到我身上,之后听见马新莹的声音说:“披上暖和······小先生,咱回屋吧?”
我转过脸,对马新莹点点头。看到马新莹身旁的邓属,便对他说道:“邓领卫,昨日说要动青衣卫和丽景门,是我一时气急,有些荒唐。还请邓领卫,将兄弟们撤回来。是我思虑不周,让兄弟们辛苦了,望多见谅。”
“先生言重了,我会让他们撤回来的。”邓属应道,接着又问我:“那今日,还去马元贽府上吗?”
“去!”我答道,随后回到屋内稍作休整。没一会儿,萧秀在我出门前去了天香楼,我拒绝了邓属安排的从车马院上车,而是大摇大摆从门口上车。然后在马元贽的左神策将军府门口,又抛头露面,故意停了会儿。
就在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长缨兄?是长缨兄吗?”
我扭头一看,正是那个嗜书如命的李磎,他抱着书,从马车上探着头,兴奋地望向我,冲我挥手。见他要下车,我忙对身旁的邓属说:“邓领卫,此时我不能见他。”
只见邓属一挥手,不知何物飞出去,打在李磎车前的马身上。马受惊,立刻飞奔起来。看着满地的雪,我有些担心,便又问邓属道:“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力道不大,过一会儿,车夫就能制住了。再说这条街人少,不会误伤到他人。”邓属答道。
我点点头,随后便登上台阶,进入府中。马元贽在正堂见的我,我在远处就能看到马元贽满脸的笑,笑得那双睡眼都眯成一条线了。
“凌烟才子,不愧是凌烟才子!经过此事,咱家才领略到,何为‘王佐之才’,哈哈哈······”我刚进入正堂,马元贽就冲我大笑夸赞。
我赶紧笑着拱手作揖道:“中尉过誉了,小人不过是报一刃之仇罢了,谈不上王佐之才。”
“诶···阁下过谦了。若非有你的谋划,那鱼弘志怎会死得如此凄惨。”马元贽笑着,迎我坐下。
待落座后,我才接过话道:“鱼弘志已死,我的仇已报。今日前来,一是感谢中尉施以援手,二是来辞行的。”
“辞行?阁下欲何往?”马元贽突然收起笑,露出愁容。
我笑着说:“呵呵,哪里都可以,只是不想在长安了。如今我依然被‘醉梦令’折磨着,只想趁着饶阳公主给的几粒药吃完前,去看看名山大川。或许,等药尽之时,寻一古刹,了结此生。”
“阁下可是为病所愁?”马元贽问道。
我边点头,边装作无奈地答道:“饶阳公主不再信我,而我又无法寻到这种毒的解药。还能如何呢?只得如此了,否则谁愿年方弱冠,便心如枯木。”
“哈哈哈···这解药有何难的,只要先生肯垂青眼,要多少解药,咱家便能给先生弄来多少。”马元贽又笑起来。
我装作激动地问:“此话当真?”
“依先生之才,若我说假话,那下场岂不是会与鱼弘志相同?”马元贽笑着,眯着睡眼说。
我立刻接过话道:“好!我只想再多活十年,只要中尉能一次给我十年的药,我愿做三年幕下之宾。”
“不用,阁下只需帮我谋划一年便可。改日,定将药如数奉上。”马元贽很肯定地答道。
“小人感激不尽!”我立马道谢。之后我又做出思索装,对马元贽说道:“只是如今我依然需要住在朋友的别院,因为在饶阳公主眼中,我还是他的谋士。或许这个身份,能帮中尉探得更多消息,有助于中尉,所以暂时还是不变为好。不知,中尉觉得如何?”
“阁下玲珑心思,咱家自认不如。所以,往后阁下有何谋划,只管与咱家言语,无需商议,咱家都会照准。”马元贽露出很诚恳的样子,对我回道。
我赶忙起身行礼,对马元贽谢道:“中尉对小人信任有加,小人感激莫名。”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今有一事,需阁下出个主意。”马元贽回我道,对我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我边坐下,边问道:“何事?中尉请讲!”
“而今朝中局势不稳,不知阁下觉得,咱家该如何做,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马元贽用睡眼,很严肃地盯着我,问道。
我想了想,答道:“如今朝中李德裕当政,朝局还算稳定。虽牛李两党势如水火,但对中尉来说,威胁不大。陛下垂危才是悬在中尉头上,随时会掉下来的剑。若想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是要拥立一个信任中尉的新主。”
“在阁下看来,何人可立?”马元贽又问。
我答道:“当初鱼弘志拥戴的是杞王,李德裕也有意于杞王。但与此同时,饶阳公主选了兖王,河朔三镇虽对立储说不上话,但他们兵力不弱,也投靠了兖王。这两位少主都不错,只是对中尉来说,却未必是最佳选择。”
“为何?请阁下细说。”马元贽皱着眉头问道。
我接过话,继续回道:“杞王对鱼弘志倚重,就连府中的死士都是鱼弘志遴选的。鱼弘志之死又与中尉多少有些牵连,中尉认为,此刻,杞王会推心置腹地信任中尉吗?”
“朝局之中,哪有什么情义可言。如今咱家兵权在握,他难道会不想得到咱家的助力?”马元贽将信将疑道。
我笑着答道:“呵呵···当然想!只是想归想,信归信。若杞王还有些情义,自然是不会对中尉多加信任。退一步说,倘若杞王只认局势,毫无情义。那么杞王今日可能会表面信任中尉,来为自己助势。等来日大权在握后,难保杞王不会为了局势,而对中尉过河拆桥。”
“阁下言之有理······那兖王呢?”马元贽若有所思起来。
我面不改色地回道:“兖王有饶阳公主和河朔三镇支持,中尉认为还有插手的机会吗?饶阳公主素来有武皇心思,倘若中尉想立于不败之地,他会是中尉最大的敌手。”
“如此说来,十六宅中,还有谁人可立?”马元贽不解地问道。
我忙回道:“小人与十六宅中的王爷们无法接触,也不知谁人可立。不过小人认为,中尉该立的,应是一位籍籍无名,甚至常受欺压的王爷。这样,他必会对中尉信任有加,等他上位以后,中尉才能高枕无忧。”
马元贽点着头,没说话。虽然他表情凝重,但我知道,此刻他已经被我说服。看着他魁梧的身材却慵懒地扶着凭几,浓眉睡眼中可笑的思索,我心里突然想笑,有些苦闷地吟道:
月若银盘星不见,高低远近各不同。
谁言万物皆平等,桂子飘香笑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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