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五章(2/2)
这可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东西,为何不能去做呢?
文彦博摇了摇头:“本不想与你说,不过你早晚也会踏足官场,老夫便与你说个清楚吧!”
“十一洗耳恭听!”辛羸开口。
文彦博轻笑,也没对辛羸语气中的不服气做什么反应,而是仿若长者一般开口道:“你还年轻,他日你若是有幸能够入主东府宰执天下,或许可以将这保险之策拿出来试试,但现在,不能做。”
等到宰执天下了,都只能是试试?
辛羸满脸困惑:“这又是为何?”
文彦博接着道:“很多东西,出发点都是好的,如同前年六丈公庆历新政,但即便是庆历新政,到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这是为何?”
辛羸沉思起来,他所了解的庆历新政失败的原因,或者说他所了解的所有改革失败的原因,都不外乎是触动了别人的利益,并且是触动了大多数人的利益。
就在他想要说出这个原因的时候,文彦博接着开口道:
“当时,天下人人皆知,新政是好事儿,百姓翘首以盼,官场人人兴奋,便是官家也知道大宋已经到了必须改革的时期,甚至开启了天章阁议事,可最后,官家为何却又默许六丈公和富相的外放请辞,而没有留下他们继续改革呢?”
文彦博慢慢的抿了一口茶。
“原因,还是在一个利字!”
“范相公新政,共有十策,其中削恩荫之策,新政之前,各方官员,都能在每年重大节日请求恩荫子孙数人,受恩荫者,无需科举便能做官。”
“但范相公的新政削恩荫实施之后,却是只允许三年一恩荫,每次只能恩荫一人,且只能恩荫直系子孙,连侄子都不能再受恩荫,这是好事,但却动了文武百官的利益。”
“或许你现在觉得恩荫彻底取消才是最好的,可真当有一天,你也享有恩荫自己子孙权利的时候,怕是又会觉得每年恩荫一两个太少了。”
这一点,辛羸深有感触。
前世的阶梯税,他在月薪连起征点都达不到的时候,就会觉得那种月薪超百万的有钱人每个月交几十万的税都太少了,恨不得让有钱人直接交百分之九十九的税。
可等后来他月薪百万的,等到他也成了有钱人的时候,每个月拿到工资就开始心疼了,恨不得没有阶梯税,大家都只交个百分五就好了。
屁股决定脑袋,人心大多数都还是以我为主的。
辛羸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圣人。
文彦博接着开口道:“再者,天章阁议事之后,以范相公为首的君子党们更是直接忽略了官家,却又拿不出实际的改革办法来,欧阳永叔更是公然说出了君子朋的言论来佐证新政中举荐制度的合理性,然而,不管朋还是党,都是结党!”
“结党乃是大忌,是动了官家权威,是坏了祖宗家法!”
辛羸更加疑惑起来:“可十一这保险,似乎并不会动到谁的利益,相反,还能给无数人带来利益!”
文彦博笑了笑,摇着头开口道:“利益并不全都是放在台面上的。”
利益,不全都是放在台面上的?
“假如你真的推行了这保险之策,那么,你在老夫治下用出此策,此策便能归属文某政绩,这保险的前景,是可以推及天下的,一旦推及天下,老夫就会被这份天大的政绩推上首相的位置。”
“那么,如今的首相,如今东府的相公们,如今文某的那些对头,会轻易坐看老夫得此好处,会轻易让老夫动摇他们的地位吗?”
“天下好处就这么多,你若是多得了,他们便少得了。”
“人皆有私心!”
“而为了打压老夫,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利益,假如你给百姓作保,你信不信你作保的那些百姓,年年没有丝毫收成?年年要你巨额赔偿,就算真是风调雨顺,东府(政事堂称东府,枢密院称西府)的相公们,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收拾完了你我之后,这保险之事便成了禁忌,成了大宋再也不会启用的策略!”
“因为一旦再次启用,天下百姓文武百官乃至于关键都会想到最先用出它的人,就会给曾经打压你我的那些人脸上一个耳光,就证明他们打压你的时候做错了!”
“他们若是错了,他们的位置又要不保了。”
“因此,相公们是绝对不会错的!”文彦博严肃至极的说出了这句话。
“十一郎,现在你懂了吗?”
辛羸沉默了。
果然他还是太嫩,自以为绑上当地长官,便能通行无阻的推行这保险。
可当利益链条延伸出去之后,绑上当地长官又有什么用?
就算是绑上了官家,政事堂的那些大佬们,大概还是会无情反驳他的。
第五十四章
果然,华夏还是那个华夏。
不管是二十一世纪,还是如今的北宋,在华夏想要做大事儿,你就先得位高权重。
你若人微言轻,说的真理都只是放屁,你若位高权重,放的屁都能成为真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宽夫兄真心教我!”辛羸拱手一拜,感激涕零。
不得不感激。
可以说,文彦博这番话不只是告诉了他保险为什么不能做,更是直接就将官场上最隐秘最真实的潜规则揭开来给他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些潜规则,换了别人是绝对不会像文彦博这般敞敞亮亮的说出来的。
这是利益的另外一种展现形式——是官场那错综复杂纠缠着的网,最本质的模样。
知道了这些,可以说能让辛羸在日后的仕途上少走无数的弯路。
这是大恩!
文彦博笑着劝勉道:“十一郎你也不必气馁,好生用功读书,以你的资质,熬上三十载,未必不能位极人臣,届时,你这保险之策,自然可以寻到时机推及天下,造福众生!”
三十载吗?
太久了啊!
辛羸心底对这个三十载很不认同。
似乎是察觉了辛羸的心高气傲,文彦博接着开口道:“你须知晓,便是六丈公那般贤良之人,也是熬了三十来年,从吕相年富力强之时熬到了吕相西去,这才有机会开启庆历新政的。”
“十一郎明白了!”辛羸重重的点头。
所以,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还是秋后的州试,以及明年开春的省试和殿试。
只要一切顺利的话,自然能够成为进士,自然能够做官,自然就能够将自己心底的许多想法一一实现。
只不过,这保险不能再做的话,就必须得再想个其他法子来赚钱了。
只有赚得到钱,只有能够为那些庄户乃至于泼皮们带来利益,那些庄户和泼皮们才会继续坚定的拥护辛羸。
否则的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可不只是说说的。
但投机取巧的事情,是不必再多想了,还是得从实业开始。
实业的话,私盐买卖不错,酿酒也不错。
但实际上,在这个年代,私人酿酒是犯法的不说,酿酒至关重要的酒曲还全部被官府把控着。
若无官府批准,你连酒曲都拿不到,还酿酒?</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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