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恃酒诞恣(1/2)
说下低压一车间,有个一次线工人,叫弼喜,他父亲退休,他是接班来的。弼喜家两个孩子,他老小,所以车间的人也叫他二喜。弼喜,一米八五的身高,生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上班第一天就与低压二车间的王刚打了一架,痞像外漏,一般人不敢与他接触。
开始上班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不请假,蒋立凯有一次问他:“你经常是晚来早走,是为什么?”弼喜理直气壮地说:“我妈有病,我得早回去,照看我妈。”这个基本说的是对的,弼喜平时在家晨昏定省,是个孝子。他母亲知道他上班迟到早退,就申斥他说:“你爸工作一辈子,勤勤恳恳,遵章守纪,怎么你就不能呢?”弼喜不敢说话,母亲更加生气说:“我不要你有多大出息,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行不行。”弼喜答应,之后,上下班比较准时了。
车间实行承包制以后,车间所有任务都实行抓阄。一天,车间调度让所有一次线的抓活。弼喜抓到不好干的活,又工时少的,就甩手丢了派工单说:“算工时的吃了屎,算的什么玩意,妈的,这让人怎么干,老子不干了。”说完,大步出了车间的大门。一次线的佻实追到车间门口喊:“喜子,干什么去?”弼喜头不回说:“买酒去。”佻实说:“带两袋花生米来。”弼喜说:“好。”
不一会儿功夫,弼喜回来,手里拎着两瓶二锅头,进了北院低压一车间的大门,奔一次线制作铜排的地方而来。车间墙角有几个二次线的女职工坐在那里聊天。看见弼喜拎着酒,有个三十多岁的女职工说:“又喝,喝完了,又闹炸。”弼喜说:“不喝,没力气呀。”另外一个女职工说:“要那么多力气干什么,反正也不干活。”弼喜笑说:“要力气,留给你用啊,要不你又埋怨我。”弼喜话里有话,那些人都听出来了,其中一个女职工说:“你行吗?别还没三分钟就垮了。”弼喜往前凑了凑说:“要不你试试,不试你怎么知道。”说着,手放到腰间。说话的女职工从地上站起来说:“行,来罢,就这里,让大家见见,不行,以后就别乱说。”说着走向弼喜,弼喜慌忙跑开了。他听到身后哈哈大笑声。
车间靠东头,有几个钻床,一个平台,一个平弯机,一个下料机,靠窗户边有一个工具柜,放有几张椅子,一个长圆桌。佻实和另外两个一次线的,一个叫窦卜晖,一个叫石虎图,三个人正说工时的事情,弼喜走过来,坐下说:“想干就干会儿,不想干,就开喝。”说着,用牙撬开了二锅头酒瓶的盖子,佻实早拿了他们四个人喝水的杯子来。弼喜把一瓶二锅头分了,从裤兜里掏出两袋花生米,丢在桌上。窦卜晖扯了花生米的包装袋,花生米散落一桌子。弼喜举了杯说:“哥几个,喝。”说完,自己先大口喝了一口酒。佻实坐的这个位置,从窗户正好看见北院全貌。他们在这里喝酒,也是要躲避玢诗璪的,如果玢诗璪到北院,并往一车间大门走过来,他们正好能看见,马上就会收了。
佻实问弼喜说:“你家老爷子身体好了吗?前儿,不是说病了?”弼喜说:“好了。老爷子身体大不如以前了,年岁大了。”佻实喝了口酒说:“我爸说哪儿天还要找弼叔下棋。”弼喜说:“好啊,回家我跟老爷子说下,让他去找佻师父,多让他走走,对身体有好处。”车间调度走过来,看他们在喝酒,没有说话,转身走了。石虎图看见了说:“一会儿,老蒋要来了。”佻实说:“不会的,他不管。”弼喜接过话说:“老蒋这人不错,他要来说,我们就收,得给领导面子。”窦卜晖说:“他来了,正好说说工时的事。”弼喜说:“跟他说工时没用的,工时都办公室那几块料把持着,哪儿天给我惹急了,我大嘴巴抽他们丫的。”石虎图说:“你得改改这毛病,总是打架,不是个事。都有小孩的人了,该为家着想了。”窦卜晖说:“是啊,不年轻了,三张多了。”几个人又闲聊一会儿,东南西北的随便扯了半天。
弼喜开了第二瓶酒,佻实摆手不要了,弼喜给窦卜晖和石虎图各倒了一点酒,剩下的酒都倒自己杯子里了。佻实问说:“这些日子,厂里给你们家分房了吗?”弼喜骂了一句说:“分什么啊,还不够他们的呢。”窦卜晖说:“你们家两间房,老两口,还你哥嫂,还有他们的孩子,你们两口,还你们的孩子。你们现在是怎么住的?”弼喜气愤地说:“老爷子他们一间,哥嫂还他们的孩子一间,我们家三口在客厅,围了个布帘。”佻实笑说:“你们夫妻办事都不方便啊。”弼喜说:“办他妈什么事啊,就屁大点的地方,转个身都没地方。”弼喜说着仰脖喝了一大口酒。佻实说:“那总这样不行啊,得想想办法。”弼喜说:“想什么办法?没辙。”窦卜晖说:“你哥他们厂不给分房吗?”弼喜说:“申请了十几次了,都没信儿。”石虎图说:“老实人就是受欺负,人不能太老实了。”弼喜举杯说:“来,来,干了。”大家喝了酒。
佻实说:“我更衣柜里还有半瓶,我去拿。”佻实去不多久回来,手里攥着半瓶酒。给弼喜都倒了,弼喜说:“你们喝啊,别就看我。”佻实说:“我们酒量不行,还是大哥你来。”佻实凭窗口向北院的院子里望。窦卜晖问:“看什么呢?”佻实说:“快下班了,人来往多了。”石虎图看自己的手表说:“还早呢,刚四点半。”佻实对弼喜说:“你应该找找玢书记,那几个副厂长不管事。”窦卜晖说:“找玢书记也没用的,熬着罢。”弼喜喝着酒说:“命……命苦啊。”佻实说:“那可不一定,玢书记人挺好的,什么事跟她说了,一准成。喜子,你去说说。”弼喜说:“怎么说?”佻实说:“你不能单独和玢书记说,应该在很多人的时候说。马上下班了,等玢书记出来,你就去说,人多得给你这个面子。而且你们家的确困难。况且,你家老爷子为灿川奋斗一辈子。”弼喜举杯喝了口酒说:“好罢,反正,怎么都是死,早死,晚死都一样。”石虎图说:“不要去了,这样反而不成,事闹大了,对你喜子不好。”佻实瞪眼说:“我们占理的,事情都是他们做的,我们讲讲理,有什么不成。喜子家现在多困难,不说,永远这样,你愿意让喜子哥老这么下去?”弼喜感觉头重脚轻,晕沉沉的。
下班了,车间大部分人都换了衣服走了,个别人拿了毛巾,肥皂去澡堂了。佻实说:“一会儿,玢书记出来,你就过去。”弼喜,大口把杯子里的酒都喝了。佻实注视着办公楼门口。几个人吃着花生米,闲聊一会儿。佻实说:“玢书记来了,喜子去。”
弼喜离开椅子,晃到窗口,看见玢诗璪在办公楼门口正和治栾芈说话,怀里抱个盆。玢诗璪要去洗澡的,盆里是毛巾、肥皂和洗发水。佻实着急的说:“喜子,你还看什么呢?不赶紧过去。你不找玢书记,你房子的事到你死也没戏,你父母年岁这么大了,你还让他们这么操心,你心里过的去嘛。”弼喜摆手,示意佻实不要说了。
低压一车间有个侧门,在一次线制作这里,这个门是为一次线领用铜排方便,后打洞开的。弼喜,出侧门,僜朝办公楼门口而来。弼喜来到玢诗璪面前,对治栾芈说:“你,走开。我找玢书记单独谈。”治栾芈见弼喜酕醄瞪眼,不敢说话,向边上退了两步。玢诗璪闻弼喜身上酒气浓烈说:“你醉了,有事情明天再说。”说着话,玢诗璪往厂门口走。弼喜倒退一步,单臂拦在玢诗璪面前说:“明天说不行,这事都好多年了,今天,得解决。”玢诗璪说:“你有事,找你们车间主任。”弼喜大声说:“这事,车间主任管不了。”玢诗璪说:“你什么事情?”弼喜说:“我申请分房,都好几年了,每次都使话搪塞我,当我是什么,泥塑人?”玢诗璪说:“分房找布闻福。”弼喜大声说:“找他有用吗?找了不知道多少次,都他妈的这个,那个的跟我胡说。扯东拉西的没一句是正经的话。我们家三代人,九口住两间房。你也看看,你们楼上,那些蛀虫们,别说自己的房,孙子都分到的房了。有他们这帮王八蛋,灿川开关厂也好不了。早晚有那么一天,全他妈的卷铺盖滚回家。各个都吃碗里的,看锅里的,吃完了,还要拿,总没个够。他们这帮人就是个无底坑,整个宇宙也填不满他们。再厚的基业也让这帮孙子们给毁完了。”
安保科长春武,安保副科长霍用两个人小跑出了办公楼,朝弼喜来。弼喜奔墙角,一只手抄起一块砖头,另只手指春武和霍用侼说:“你们两个躲远点,再往前一步,我就让你们见如来佛祖去。”两个人顿时站住了。现在,厂门口已经堆有几十人了,大家指指点点,不敢大声说话,都站在比较远的地方望着。
玢诗璪说:“有事情可以说,但不是这样说的,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再说。”弼喜说:“明天说不成,今天就得解决,不解决谁都甭想走。”提雪月走过来,严厉的说:“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还是一个职工吗?”弼喜笑说:“我不像一个职工,你像?小娘们儿,滚开。”提雪月严厉地说:“你嘴巴放干净点。”提雪月拽玢诗璪往前走,并说:“走洗澡去。”弼喜向前赶了一步说:“洗澡不着急,一会儿,我也洗澡,我们一起去。”提雪月厉声说:“少在这耍流氓,要耍回家去,没教养的东西。”封世颁站的不远,听提雪月说完,弼喜大怒,他想过来。提雪月看到了,眼色示意,不让他过来,封世颁过来实在是不妥,从哪儿个方面说,都不应该他上前来。弼喜跨步面对提雪月。玢诗璪平静地说:“你的事我知道了,现在不是解决的时候。”范彤江挡在他们中间,提雪月拉玢诗璪走旁边,玢诗璪大步走前面,朝澡堂来,春武和霍用也挤过人群,春武用身体挡在弼喜前面说:“大家散散,没什么可看的。”玢诗璪和提雪月前后进了澡堂,提雪月随手关了门,弼喜赶上来,一脚踢开了女澡堂的门,想往里闯,这时范彤江站在后面严肃地说:“你要迈进去,性质就变了。”弼喜,刚出车间的时候有八分醉,经过外面的风吹,现在也就五分醉了。他听到范彤江说,知道事情也就这样了。他回了身对在场的人说:“打个谜,说‘水泊梁山的军师’打我们厂的两个职工的名字。谁想好了,告诉我。”说着,晃晃悠悠地向一车间而来,跟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
次日,弼喜跟着他父亲来厂。传达室老张笑说:“弼师傅来了,好久不见了。”弼士载躬身笑说:“张师傅好,是啊,好久没来了。”弼士载收了笑容说:“最好是别来,来了就有麻烦。有这么个逆子,怎么是好啊。玢书记在吗?”老张说:“在呢,上去罢。”弼士载摆了手说:“一会儿,下来聊。”
父子二人上了办公楼,来到厂长室门口,弼士载先敲门,听里面说进来,推弼喜进去。玢诗璪先看见弼喜,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喝他出去,又看见弼士载进来,玢诗璪还没开口,弼士载先说话了:“玢书记您好,昨天晚上二车间的人回家,看见我,告诉我当天发生的事情。本来我是没有脸来的,可想了想,俗话说的好啊,养不教父之过,我有责任,我惭愧呀。我没有教育好孩子,让他在外面肆意妄为。我今天把他带来了,您发落罢,我都能接受。”弼士载拽弼喜说:“跪下。”弼喜见父亲愁苦面容,当即跪下。
玢诗璪和弼士载是有缘的。玢诗璪第一天来工厂报到,那天是三伏天,天气格外闷热,玢诗璪进了工厂,弼士载正在北院的院子里给车间的职工打绿豆汤,弼士载看见玢诗璪,主动打了一大碗绿豆汤递给玢诗璪说:“姑娘,是外来到厂办事的?天气太热了,喝碗。”玢诗璪笑着接过碗来。弼士载说:“姑娘喝罢,碗都是消过毒的,每个人就使用一次。”弼士载指着身边一个半人高的铁桶说:“用过的,都放这里。”指着另外的一个铁桶说:“这里的都是消过毒的干净的碗,您到了我们单位,怎么也不能让您渴着不是。”玢诗璪喝完绿豆汤笑着说:“谢谢您,师傅。”弼士载接过碗说:“别客气,姑娘。”玢诗璪上了楼,第二天,弼士载才知道,玢诗璪是新来的书记。弼士载看见玢诗璪有些不好意思。玢诗璪笑着说:“要感谢你的绿豆汤,要不那天非得中暑。”玢诗璪在北京灿川开关厂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弼士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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